準安縣五狐鄉有秀才王生,寒窗苦讀十數載,這日辭別妻兒,赴京趕考。其妻柳氏資色非常,秀外慧中,頗得鄰人交口誇讚。從準安至京城迢迢萬裏,王生擔心柳氏體質寒弱,便尋到舊友張亭,如此數般交待,又與柳氏言:

    “如若有事,請張亭兄幫忙便是。”

    柳氏端莊,從此一人在家孝敬公婆,教管幼兒。遇到極麻煩之事,亦想法獨立承擔。倒是那張亭,垂涎柳氏花容月貌由來已久,以往忌王生在家,不敢造次。這回得了口諭,三天兩頭往王家鑽探。初時柳氏還道他真心相助,茶禮相待。熟料張亭慢慢露出猥瑣本態,舉止輕薄,趁一日家中無人,欲將柳氏霸為己有。那女子性格頑劣,寧死不從,拉扯中竟一頭撞牆,張亭落荒而逃。

    且按下不表。再說王生自幼飽讀詩書,雖家境貧寒卻胸懷大誌。三更起讀,夜半而眠。頭懸梁,錐刺骨。這次赴京,本欲擠入三甲。不想天有不測風雲,主考審官竟嫌他未贈考銀,一氣之下心生怨恨,將王生的卷本付諸於炬。熬到發放紅榜這日,王生榜上無名。雖心知有人從中作梗,但無憑無據,去官府擊鼓鳴冤,被縣太爺一頓大板逐出衙門。隻好收拾行囊返鄉,待來年再來應考及第。

    一路上風塵仆仆。走得三十九日,方到鄉外樹林。王生見天色將黑,四麵風聲簌簌樹影叢叢,陰沉氣撲麵而來,不禁打個寒顫加緊腳步。這時候,突然一陣女子哭聲隨風傳來,那女聲哭得淒涼,聽聲音不過二八年紀,卻是柔弱婉轉,在這荒郊野林分外恐怖。王生頭皮發麻,隻想快些離開。他愈是發急,倒似乎愈找不到方向,急急走了半炷煙香辰光,才發覺仍在原地打轉。這一驚非同小可,王生冷汗涔涔,杵在那裏閉著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女子呼喚又起,叫道:

    “公子莫走——公子——請救小妾一命!”

    王生暗忖,倘若真遇見鬼狐,怕也逃不出它布下的障眼法。倘若真是凡人,救人一命卻勝造七級浮屠。便提了提神,戰戰兢兢地朝聲響之處走去。那女子坐在一座新墳後麵,見到王生,羞怯地笑了一笑,朝他盈盈拜倒,道:

    “公子莫怕。我是鄰縣官宦人家的女兒,隻因我爹貪圖榮華富貴,定要將我許配給朝中張丞相為妾,我寧死不依逃了出來。倒不知現今流落何地,還望公子指點迷津。”

    王生見她長得秀麗,雖是落魄,卻掩飾不住天香國色。眼若秋水,膚如凝脂,這一笑,仿佛三月桃花初綻——直看得失了魂。那女子知王生呆望著自己發怔,掩袖撲哧一笑,道:

    “公子如若不嫌棄,小女子願為公子為奴為仆,任憑公子差遣。”

    相攜回家。先去拜過父母,簡述趕考經過。又去拜見柳氏。隻說是途中相遇收留作丫鬟,柳氏笑道:

    “如此,又多一個姐妹。”

    那女子名喚蘇珍。蘇珍琴棋書畫無一不通,加之為人和氣操儉有度,倒似成了一家之主。柳氏也不氣惱,將家務瑣事統統交由蘇珍去辦,無一不辦得妥妥當當。愈得大家歡喜。夜半宿留在書房,王生背誦經文,蘇珍在一旁磨墨斟茶,眼波流動間萬語千言,王生便索性掩卷,與蘇珍共赴巫山雲雨。久之,連柳氏亦有所察覺,不說破罷了。

    王生自從戀上蘇珍,無心再讀,整日尋思把酒作樂。倒是蘇珍明言勸說過幾回,王生隻覺這女子溫柔體貼,比起柳氏來,有過之而無不及。蘇珍見他一耳朵進一耳朵出,也唯有黯然長歎。

    這日市集。王生扯得二尺白素,尋思替柳氏與蘇珍各做一套衣裙,正想著她們如何欣喜,一位道士拎了布幡從後麵追趕而來。道士臉龐清臒,長髯飄飄。揪住王生不願鬆手。王生憤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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