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他中等個頭,用“瘦骨嶙峋”這個成語來形容一點也不過分,因為胸脯上暴突的骨骼十分明顯,但是十分有精神有幹勁兒。就這樣一副瘦瘦的肩膀,一扁擔能挑二百斤(當時生產隊掙工分的多少,就是靠挑的多少來核算的),這是我村人人知曉的事實,更是我村人學習的楷模。就憑著這樣的一雙手,就憑著這樣的一副肩膀,他送走了二老雙親,置辦了兩個姑姑的婚事,把我們子女五個養大成人。哥哥在那個年代讀完高中並榮耀地做了人民教師。除了大姐,三個姐妹都中學畢業並相繼成家立業。在我的記憶裏,他親手翻蓋了三次房。一次比一次漂亮,一次比一次在村人眼裏更現代更時尚。如今,七十七歲高齡的他仍然下地幹活,親手經營自己的口糧地。一小車能推五百斤的往事,更是他言談中一生的榮耀。

    我生命裏的第二個男人是我的丈夫,他幫我從一個女孩變成了一個成熟的女人,並成為他相伴終身的人。他不善言談,在家庭裏排行老大,一家五口守著兩畝薄田、五間陋房(抬頭就能看到房梁的那種),在村裏就是很一般的住戶。他父親早年去世,離開人世時,妹妹還未成婚,弟弟還在上學,這一家的重擔主要扛在他一個人的肩上。從此,他的言語也越來越少,但我能感覺到他的勁頭卻越來越足。他與我爹不同的是,他是靠智力掙錢養家。他靠學得的過硬技術,不怕辛苦不怕勞累養家糊口。每每有人找他幫忙從不推脫,也從不計較酬勞,有求必應,也因此,隻要和他打過一次交道,便會成為終生的友人,更成為他們同行裏具有響當當口碑的一員。

    我深深地記得,在我女兒出生後的那些年,正是他妹妹該婚嫁、他弟弟求學的當頭,也正是家庭支出最多的年月。接連幾年都是入不敷出,他一件衣服也舍不得給自己添置,反倒給我買。每當我看到他給我買的那身衣服(一件帶花的綠襯衣,一條藍褲子),心裏就充滿了無限的溫暖,雖然早已不穿,但我依然在老家的衣櫃裏珍藏著,成為我今生最美最溫暖的回味。

    現在我仔細追憶起來,其實我們最為艱難、事情最多的時間就是結婚後的那十年光景(92-02),尤其是婚後前八年。我們夫婦倆為了弟妹的生活和事情,連過時的一台錄音機都沒有,更別提新興的電器。說心裏話,我作為一個普通的女人,何嚐不想擁有?我何嚐不想享用?可看著日夜為生計而忙碌的心愛的男人,我的種種渴求隻有無聲地融匯在夢裏。每每想起女兒賴在別人家裏看電視不願意回家的情景,我的心裏就酸酸的,熱淚在眼裏直打轉,可現實就是這樣。盡管家境這樣貧寒,他在給妹妹置辦婚事時,毅然追陪了妹妹大彩電、洗衣機等物件,讓妹妹風光體麵地從這個家門出閣,令同村人刮目相看。可是,這些東西在我的眼裏都是求之不得享用不到的奢侈品呀。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