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紹摩挲著刀環,心隱隱的疼,就像有一隻蠶在啃食心髒。

    田豐坐在他對麵,將手中的杖輕輕擱在一旁。他原本很不安,話出了口,反倒放鬆下來。形勢不由人,袁紹能接受就接受,不接受,他也沒辦法。

    聽由命吧。

    袁紹用眼角餘光看到了田豐的神色變化,心中更加煩悶。冀州人占盡優勢,穩如泰山,他們不怕他不答應。事實也是如此,兗州已殘,青州半得,幽州岌岌可危,他現在能倚仗的隻有冀州。如果冀州人再三心二意,他就什麽機會都沒有了。

    光武帝當然大概就是如此。他娶郭聖通又豈是心甘情願,隻是迫不得己罷了。若非如此,登基後又怎麽會那樣報複河北人。以前覺得光武帝無情,河北人委屈,現在看來,也許是河北人自取其咎,狂妄地挑戰皇權,這才激起了光武帝的怒火。

    今年的屈辱,將來必用鮮血清洗。

    袁紹深深吸了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輕輕地點零頭。他抬手示意侍者取些酒食來,然後向田豐挪了挪,靠在案上,苦笑道:“元皓所言甚是,我正打算與元皓商量。今年發生了很多事……”袁紹刹那間覺得難以啟齒,不由自主的停頓了一下,很快又咬咬牙,平靜地道:“未能及時向元皓請教,以致如今左右支絀,還望元皓不棄,恕我疏忽之罪。”

    田豐驚訝地看著袁紹。他有很久不見袁紹如此誠懇了,一時竟沒反應過來,不知道該怎麽回答。袁紹也不催他,靜靜地看著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真誠,就連眸子裏的冷都掩飾得非常好。田豐籲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平複下來,撫著胡須,沉吟了片刻。

    “主公所言甚是,眼前形勢的確不太妙。不過,主公亦不必過於自責,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縱觀典籍,古今凡成大事者,無不身經磨難,遠者如大舜,近者如高皇帝。”

    袁紹配合地點點頭,謙虛了幾句。“我豈敢與這兩位前賢相提並論,隻願元皓不棄,為我指點迷津。”

    田豐慨然點頭。“敢借地圖一用。”

    袁紹從案前抽出地圖,起身送到田豐麵前,順勢在田豐麵前坐了下來。田豐見袁紹如此恭敬,幾乎要落下淚來。他強忍心中激動,指著地圖講解起來。

    “中平以來,下大亂,先有黃巾,後有董卓,時至今日,子西遷,關東混亂,南有孫氏父子,北有公孫瓚,東有陶謙,西有董卓餘孽,主公四麵受敵,形勢不容樂觀。不過……”田豐頓了頓,幹咳了兩聲,端起酒杯一飲而盡,用袖子抹了抹嘴角,又將酒杯重重地頓在案上。“此強弱轉換之機也,不可不察。”

    田豐得興奮,沒注意手下的力道,“呯”的一聲響,袁紹嚇了一跳,下意識地直起身子,惱怒地看著田豐。田豐卻意氣慷慨,渾然沒有注意到袁紹的不悅。袁紹愣了片刻,忽然反應過來,心中大喜,連忙提起酒壺,將田豐的酒杯斟滿。

    “元皓,詳言之。”

    “老子雲,飄風不終朝,驟雨不終日。孫氏父子出身寒微,不得下之望,以詐力而取三州,其民雖服而人心不固,自顧不暇,又豈能卻敵於境?是故孫堅守浚儀,太史慈守任城,呂範守睢陽,未戰而屈,其不能進亦明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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