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站在飛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角落裏的嚴畯,眼神閃爍。

    他剛才對嚴畯很不客氣,但那是對事,並非對人。相反,他對嚴畯的事跡了解雖然有限,印象卻非常不錯。記得最清楚的便是魯肅病逝後,嚴畯拒絕接任陸口督的事。雖然有人求全責備,嚴畯是避禍自保,但有自知之明本身也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世上沒有自知之明的人太多了,尤其是讀書人。

    他知道嚴畯書讀得不錯,郭嘉收集到的信息裏這麽,張昭也這麽。嚴畯是彭城人,和張昭熟悉,張昭曾推薦過嚴畯,孫策還提醒徐緄留意,但徐緄一直沒找到嚴畯,現在知道了,嚴畯不在彭城,在下邳,還成了劉和的使者。

    “如何?”孫策轉頭對郭嘉道。

    郭嘉有些不滿。“一書生爾。荀友若安排這樣一個人來,沒誠意啊。他應該讓呂岱來。”

    “雖是書生,卻是一個真正的書生。”孫策對此有不同看法。“任何一個時代都應該能容得下真正的讀書人,能讓他們有機會發出自己的聲音,即使是批評的聲音。”

    郭嘉展顏而笑。“將軍,你現在越來越像一個人。”

    “誰?”

    “孝桓皇帝。”

    孫策忍不住哈哈一笑。起來,他和孝桓帝還真是有緣,因為曆史上的孫策後來追諡也是桓,長沙桓王。這兩個桓意思相近,都是指辟土服遠。郭嘉得也沒錯,他對待黨饒態度上也和孝桓帝類似,隻是孝桓帝失敗了,他雖然還沒成功,卻依稀能看到一點希望的曙光。

    腳步聲響起,朱然匆匆走了上來,手裏拿著一份文稿。他走到孫策麵前,將文稿遞給孫策,瞅瞅遠處,低聲道:“將軍,這是嚴曼才的《潮水論》,論潮水漲落的,我覺得可能有用。”

    孫策接過文稿。“你覺得有什麽用?”

    “也許水師出海能用得上。”

    孫策很滿意。朱然很敏感,知道注意收集各方麵的信息,這是一個好現象。他點點頭,又道:“隻要是真正的學問,即使用不上,也是有價值的。”

    朱然沒聽懂,有點茫然。孫策也沒理他,低頭閱讀嚴畯的文章。嚴畯這篇《潮水論》是探討潮水漲落,但他隻是觀察到了這個現象,有興趣進行探討,離真正的理論還有相當的距離。就他所列的數據而言,甚至還不如步騭搜集的精確。總的來,還是一篇泛泛而談的文章,臆測多於實證。

    但孫策還是非常喜歡。這篇文章的理論雖然粗疏,卻透露出了嚴畯對真實世界的關注,也有一定的理性思維,並不是咬文嚼字、引經據典的空話。

    孫策對郭嘉使了個眼色,點零頭。郭嘉會意,轉身下樓,朱然也跟了過去。他們來到嚴畯麵前,朱然做了介紹,嚴畯連忙起身施禮。郭嘉還了禮,皺著眉,一副我很忙,你有話趕緊的模樣。嚴畯不敢怠慢,連忙把情況大致了一遍。

    “接到噩耗,劉將軍一病不起,荀長史日夜陪伴,拜祭酒良藥所賜,劉將軍僥幸渡過難關。他思親心切,此刻一心想接回劉幽州遺體,為父報仇,實在沒心思顧及其他。還請祭酒在孫將軍麵前美言幾句,寬容一些時日。”

    郭嘉打量著嚴畯。“這是荀友若要你的嗎?”

    嚴畯尷尬地笑笑。

    “恕在下狂妄,你適合做學問,連合縱橫之事非你所長。”郭嘉淡淡地道:“常言道,推己及人,劉公衡喪父心亂,切齒報仇,難道那些被害令長的子弟就不這麽想嗎?你也是讀書人,難道不懂這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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