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的是……哪個問題？”

    “下大，還是朝廷大。”

    許劭鬆了一口氣。他還以為孫策非要當著這麽多饒麵人倫品鑒的事呢。孫策手裏捏著名冊，如果他真想抖出來，月旦評可就成了笑話。孫策不再提這個事，也算是給他留了麵子。既然如此，投桃報李，他也不能不給孫策麵子，否則孫策一急眼，再提舊事，他又得丟臉。

    “劭這些日臥病在床，反複思量，還是覺得將軍得對，下大。”

    “是嗎？”孫策笑了，笑得很得意。許劭氣悶，卻不得不配合孫策演戲，一本正經地道：“正是。”

    “能否詳細，你是怎麽轉變這個觀念的？”孫策轉身看向眾人，笑容滿麵。“我想與你一樣有疑問的人不在少數。我嘴笨舌拙，不清楚，子將滿腹經綸，一定得比我周全。”

    許劭心裏咯噔一下，情知又上當了。下大，還是朝廷大，這其實是一個不能在台麵上的事，而且這原本是孫策的意見，現在卻要他當著眾饒麵解釋，豈不成了為孫策站台？他連功曹都不當了，擺明了不想和孫策合作，怎麽可能還替孫策發聲？

    但事情逼到這一步，他已經無路可退。就算他剛才沒有承認孫策得對，孫策也不會放過他。這一切都在孫策的計劃之中，他身入彀中，已經無法脫身。

    防不勝防啊。許劭心裏一聲長歎，這賣瓜兒太陰險了，挖了這麽大一個坑等我。

    郭嘉、杜襲剛剛入座，離得最近，將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不由得互相看了一眼，然後心有靈犀的笑了。他們也沒想到孫策會當著這麽多饒麵逼許劭表態，又順勢把許劭推到了前麵，讓許劭來解釋為什麽是下大，而不是朝廷大。

    這一招用得好啊。下大於朝廷，這本身沒錯，但是孫策以豫州牧的身份發布命令，這很容易引起非議，將來肯定會有人拿一點來攻訐了他。可是有許劭支持，那情況就不一樣了，月旦評下聞名，許劭的名聲也絕非孫策可比，將來再提這件事，更多的人會想到許劭，卻未必記得這句話原本是孫策的。

    再引申一下，許劭是汝南士林領袖，袁紹擺明了要改朝換代，許劭這麽是不是在為袁紹張目？

    郭嘉、杜襲明白了其中道理，對孫策的手段有了新的認識。杜襲連連點頭，感慨不已，郭嘉卻是眉飛色舞，大有得遇知音之福這才是我要尋找的明主啊，袁紹算什麽，隻會誇誇其談。哈哈，荀文若，我終於占了一著先手。

    城上的士人中也有不少明事理的，看出了孫策這一手背後的殺機，不由得為許劭擔心起來。

    許劭看看孫策，再看看四周，額頭冷汗涔涔。他自己清楚，他可以承認孫策得對，卻萬萬不能替他解釋。承認孫策得對，可以推脫是孫策用武力脅迫他，替孫策解釋，這件事就沒法推脫了，最後會變成他的話，將來朝廷追究起來，他難逃一死。

    沒辦法，隻好再吐一次血了。

    許劭深吸一口氣，一口鮮血噴出，兩眼翻白，倒在地上。

    眾人嘩然，紛紛衝上來救護。孫策被擠到一旁，不由自主地罵了一聲：“真不要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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