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策站在山坡上,目送曹操走下山坡,翻身上馬,在一群騎士的簇擁下飛馳而去,眉頭輕輕蹙起。

    沒殺曹操,自然不是因為曹操能言善辯——雖然他的確挺能——而是利弊權衡的結果。到目前為止,他仍然相信袁紹必敗,就算他得了下,建立了袁家王朝,也不能長久。醫不自醫,世家出身的他解決不了世家帶來的問題,劉秀不能,袁紹更不能。既然如此,那曹操和他的理念衝突遲早會爆發。

    袁術,袁紹接納曹操就是把他當刺客,利用他的宦者子弟的身份去刺殺張讓等人,那不管曹操多麽努力都很難撕掉身上的烙印,也很難真正被袁紹接納,充其量就是一隻鷹犬。史書上他一直和袁紹分庭抗禮自然是對勝利者的美化——就目前而言,他還沒那樣的實力——但他一直沒有將家屬送到鄴城卻明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依附袁紹。

    就像孫家現在不肯將家屬送到宛城來一樣。

    曹操如果真的安心做個富家翁,他又怎麽可能以範蠡為榜樣自勉。其實在他心目中,他更可能把自己比作勾踐,袁紹自然是夫差。

    這樣一個人,又何必急著除掉?同是邊緣人,相煎何太急啊。

    看著曹操遠處,孫策收回目光,眼光一閃,覺得曹操剛才站立之處的草叢有點異樣,他走過來,用刀鞘撥了撥,一具三石弩從草叢中露出了來,弦已緊,箭在槽,鋒利的三棱箭矢寒光閃閃。

    孫策提著弩,緊趕幾步,看著遠去的曹操,破口大罵。“操,你媽好嗎!”

    “啊且!”曹操打了個噴嚏,險些從急馳的馬背上摔下來。他揉了揉鼻子,嘟囔了兩句。一旁的婁圭附身過來。“孟德,你什麽?”

    “子伯,孫策是不是還在看我?”

    婁圭回頭看了看,眉頭微皺。“府君,我們離山坡已經很遠了。”

    曹操長出一口氣,冷汗透體而出。他解開束甲腰帶,掀起後腰扇了扇。婁圭瞅了一眼,見曹操額頭冷汗涔涔,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濕了鬢角,連衣領的顏色都深了一重,不禁又回頭看了一眼山坡上那個隱約難辨的身影,眼中閃過一絲失望。

    曹操沒有轉頭,但眼角的餘光卻將婁圭的眼神看得清清楚楚。他不動聲色,將和孫策見麵的經過了一遍。婁圭恍然,還沒有話,一旁的曹純搶先道:“這孫策竟如此謹慎,的確不像他父親孫堅。”

    婁圭眼神閃爍,有火焰隱然跳躍。

    曹純打量了曹操片刻,又道:“府君,我認得孫策身邊那個衛士。”

    “他是誰?”

    “陳留人,應該是趙寵麾下的掌旗手,叫典韋,是個遊俠兒,力大無比,能單手掌旗,好使一對八十斤的鐵戟,軍中皆稱之為壯士。”

    曹操愣了片刻,一聲長歎。“這孫伯符,還真是讓人看不懂啊。”

    ——

    孫策走進了袁術的中軍大帳,將曹操贈的長刀和藏在草叢中的三石弩一起擺在袁術的麵前。袁術一看那口刀就笑了,拿在手中把玩,卻沒看那弩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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