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斜,半輪紅日在地平線上掙紮著不肯落下,半邊空被染得血紅。

    孫策負手站在城牆上,看著漸漸黯淡的落日,心情無比寧靜。

    身後有腳步聲響起,緩慢而沉重。孫策沒有回頭。他知道來的是誰,也知道此刻什麽都是枉然,與其如此,不如不。

    荀彧拱著手,在孫策身後數步停下,看著被落日作暉鑲上一道血色輪廓的孫策,看著他頭上簡樸的皮弁,一聲輕歎。

    “大王,聽有戰報來了?”

    孫策點點頭,伸手一指。“日已落,黑夜將至。”

    “日雖落,明日依舊會升起,隻是彼日非此日。”

    孫策轉身看了一眼荀彧,微微一笑。“彼日即此日,隻不過彼時非此時。令君,你讀書自讀書,生活自生活,還未能融為一爐,難怪生澀。”

    荀彧怔了片刻,苦笑。“習氣使然。”

    “非是不能,乃是不願。”孫策意味深長的笑笑。“長公主可好?”

    “還算平靜,隻是有些憔悴。她不願失禮於大王,這兩想獨處靜思,找我代向大王請罪。”

    “請什麽罪啊。”孫策擺擺手,轉身向馬道走去。荀彧跟上,落後孫策一步,兩人誰也不話。下了城,來到太守府中,在堂上入座。正在等候的大橋上前請示,孫策安排開飯,大橋應了,轉身去安排,時間不長,送來幾樣飯菜,點心。

    “和夫人那裏送了沒有?”

    “和姊姊那裏已經送了去,隻是她吃得不多。”

    孫策點點頭,拿起筷子,招呼荀彧開吃。荀彧也沒什麽胃口,勉強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看著狼吞虎咽、風卷殘雲的孫策,他暗自歎息。看這樣子,孫策雖然沒有親臨戰場,心力卻也消耗得不少。一場決定下形勢的大戰,孫策居然沒有親臨戰陣指揮,而是交給兩個二十多數的年輕人,這份膽識令人咋舌。

    看孫策這樣子,想必是勝了,隻是具體如何還不得而知。荀彧想問,卻又不敢問。他生怕聽到子大敗,甚至陣亡的消息。雖從雙方的兵力來看,似乎各有千秋,子應該不至於慘敗,但世事難料,誰能得準呢。當初袁紹渡河,來勢洶洶,誰能想到半年後他會戰死?

    孫策吃完,取過手絹抹嘴,見荀彧麵前的食物幾乎未動,不免一笑。“聽荀公達入獄,飲食如故,相比之下,荀君未免患得患失。”

    荀彧點點頭。“大王所言甚是,論處變不驚,我的確不如公達。”

    孫策沒有再什麽,比了個手勢。甄像上前,將最後收到的軍報遞給荀彧。荀彧接在手中,落落的一頁紙,卻沉甸甸如千斤之重。他籲了一口氣,緩緩打開,細細讀了一片,看到“子突圍,下落不明”八字,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放心了?”

    “彧為大王喜。”荀彧將軍報重新疊好,還給甄像,向孫策拱拱手。“大王可以免於弑君之名矣。”

    孫策揚揚眉。“吾見一獨夫,何來弑君?”他頓了頓,又道:“就算是弑君,又有何妨?上了戰陣,生死勝負各憑本事,所謂子的尊號還不如一套精甲來得實在,尤其是我送的精甲。可惜荀君學我新政十年,連一套精甲都仿製不出來。若是七千騎盡披精甲,持鋼矛,何至於慘敗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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