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公是擔心益州的賦稅不足數,隻是紙上數字,還是擔心這些賦稅會被人挪作他用,不能用來救災?趙公,這賬算得不對啊。依我看,關中的災情不是災,是人禍。怎麽算都有數量不少的錢糧不見了,究竟去哪兒了?趙公能否為我解『惑』?”

    趙溫掐著手指,大致估算了一下,也覺得有些不太對,但他隨即知道了那些不見的錢糧去了哪裏。一是關中的駐軍和源源不斷趕到的宗室、遊士,一是涼州世家,一是關中豪強。關中不是沒有糧食,但關中的糧食大部分在關中豪強手中,朝廷直接掌握的有限,反倒有三四萬軍隊要供養,尤其是騎兵——戰馬的消耗驚人,一匹戰馬相當於兩個士卒的口糧。大量宗室齊聚關中,這些人平時都是享受慣了,不可能隻求一日三餐,他們還需要飲酒,還需要吃肉,還需要奴婢、侍從侍候,這些人要消耗掉朝廷手中大量的錢糧。再加上最近子要與涼州世家聯姻,也是一筆大開銷。涼州苦寒,除了馬匹、牛羊之外,不會有多少糧食供應朝廷,反而會伸手向朝廷要。

    朝廷入不敷出的關鍵就在這裏,即使沒有雪災,朝廷也會如此。他隻看到了雪災,卻沒看到錢糧虧空背後的原因,現在被孫策當麵指出,非常窘迫。他也明白了蔡琰為什麽提醒他不要提朝廷,因為朝廷本來就沒有這件事,有益州的錢糧紆困,朝廷並不想將關中的虛實暴『露』在孫策麵前。

    趙溫一聲長歎。自己隻看到沿途凍餒的百姓,根本沒想到這麽多,孫策卻是旁觀者清,一語道破:關中的災情不是災,是人禍。

    孫策歪了歪嘴,笑了。“趙公,既來之,則安之,走吧,隨我上岸,這個年就在富春過吧。你是蜀人,來到吳地,一個西南,一個東南,希望你能適應我們吳地的口味。”

    趙溫苦笑,也沒有推辭,跟著孫策上了岸。即使如此,他還是不死心,不管關中是災還是人禍,那些受災的百姓總是真的。“將軍,我從關中一走路來,看到無數百姓輾轉饑號,就算有山珍海味也無法下咽……”

    “趙公,你多慮了。”

    “將軍何出此言?”

    “百姓是最聰明的,一看形勢不妙,他們會做出最聰明的選擇。如果我猜得不錯,第一次大雪之後就會有人開始逃難,要麽入漢中,要麽入南陽。入漢中會怎麽樣,我不太清,但是隻要進了武關,他們都能活下來。你也看到了,武關都尉徐庶在全力救助百姓,從武關到析縣,沒有幾個凍死的人吧?”

    趙溫恍然,心裏既有些輕鬆,又有些不出的難過。八月算人,大雪是十一月初下的,他剛才報給孫策的是賬麵數字,大雪一來,災情的征兆初現,關中百姓就會開始外逃,現在關中的人口肯定沒有那麽多。幾年折騰下來,從洛陽遷到長安的百姓已經走得差不多了,連關中本地的百姓都走了不少,這些人部分去了益州,大部分去了荊州,成了孫策的治下之民。

    沒有了人口,中興就成了一句空話。

    夜幕降臨,趙溫的心頭更是一片黑暗,不由自主的加快了腳步,跟上孫策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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