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虛與委蛇龍膽石(一)(1/2)
“紅與黑”到手,下味藥走起。
馬車軲轆轆,顏子峰趕車,那對死對頭在車廂裏大眼瞪大眼。此行是去龍侯山,巫女姥姥故弄玄虛,不肯說接下來的這味藥究竟是何物。
杞桑搗鼓著滿滿一包袱的“紅與黑”。忽的,眼睛一亮,她掏出個果子,隨手在袖口擦了擦,嗖地遞了出去。她諂媚地眨巴著大眼睛:“日頭烈,渴不渴?吃個吧。”
苻堅睨一眼青黑色的果子,又睨一眼小丫頭,撩起車簾子就看向窗外:“你多吃點,這樣好生養,才容易找婆家。”
原本狡黠得意的小臉蛋唰地綠了。“說什麽呢!姥姥我徒子徒孫都滿天下啦!”她吹牛的口吻頗浮誇。
苻堅勾唇,瞥一眼她,嘴角的弧線愈發深了。可轉瞬,那笑有些褪去,他說:“曼青求你的事,作罷吧。”
杞桑有些怔住。
苻堅愈發正色:“我此行不是尋什麽寶劍。”
不是尋劍,那是為何?為了那筆五年陽壽的買賣?可血盟都歃了,還想反悔?杞桑不服氣地嘟囔:“那是我和她之間的買賣,幹你何事?還輪不到你嘰歪。”
苻堅正色,眉目間凝聚著一股顯而易見的關切之色:“她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可以試試輪不輪得到我過問。”
敢情真是來踢場的?杞桑哼道:“買賣買賣,你情我願,你們的王上找我辦事都得明碼實價。”她掏出龍膽石晃了晃:“瞧見了嗎?你們王的龍血還在上頭呢!更何況一個苟曼青。”
“那如果我一定要攪黃這筆買賣呢?”苻堅語氣溫和,眸光卻是晶亮,“王上是王上,我是我,王上應允的事,我苻堅不一定應允。”
好大的口氣!小丫頭心虛卻嘴硬:“歃血為盟,天地可證,豈有反悔之理!”她抱著包袱的手已經繃緊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更何況陽壽?天下沒有出爾反爾的道理,卻更沒有取人陽壽的天理!”苻堅義正言辭。
小丫頭嗖地小臉兒泛白。丹姑姑也說,這樣的買賣損陰德,自己又何嚐不曉得。可,生而心漏,為了活,我有何法子?況且,為了買賣,我何嚐不是風裏來雨裏去?我有付出的,這是我掙的!小丫頭雖然心裏翻湧著無數“理直氣壯”的道理,卻真真是頭一回說不出半個字。她憋得小臉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停車!”
她一挑車簾,探出頭,揪住顏子峰的胳膊:“停車!”還不等車輪子停穩,她噗通就跳了下車,氣鼓鼓地抱著包袱,朝著遠方天際隱隱可見的遼闊水域走去。
顏子峰回頭瞪一眼苻堅,跳下車,跟了上前。
決決之水,從寸草不生的龍侯山一路向東蜿蜒,直奔向黃河。夕陽漸落,天地籠罩在空濛水霧中,不時隱約傳來詭異的嬰兒啼哭聲。
流水潺潺,水天一線,波濤無精打采地拍打著河畔的沼泥。
“這世上,富貴掙得,權位掙得,女子掙得,夫君掙得,為何獨獨陽壽掙不得?”杞桑盯著水波,忿然中頗有幾分沮喪,甚至是絕望。
顏子峰不語。
杞桑扭頭,包袱摟在身前早揪得皺巴巴了。她語氣愈發決然:“我憑真本事掙性命,有何掙不得?”
顏子峰總算看她了:“無謂的人,理他作甚?”
“可是,”杞桑的眼圈居然有些泛了紅。她扭頭,又看向水麵,愈發緊摟住了包袱。
“覺得掙不得的人是你自己,不是旁人。”
杞桑咬了唇。她想反駁,卻說不出話來。是啊,她何嚐不心虛啊?哪怕取的是暴君的陽壽,她都愧疚得近乎直不起腰杆。這世上,唯獨遠逝的娘親是心甘情願地為自己豁出陽壽。
可是,可是,倘若我在繈褓裏是諳世事的,我不會允許娘親犧牲自己,我不會允許,我情願自己死!可娘親已經不在了,娘親唯一的心願就是我能活,她希望我長命百歲,看盡她沒看盡的人世繁華,過她沒過過的逍遙人生,我如何能放棄?哪怕隻是為了娘親,我都要活,要活得好好的!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