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戴鐸

8.第七回 情場潦倒棲身古刹 文士熱中閑論時藝(2/5)

    “四爺府有人來打聽過你,你投奔他吧。”蘭草兒輕聲道,“你……身帶殘疾,又沒個親戚,京師又有人害你,恐怕隻有四爺,才護得你周全。”

    鄔思道驚異地看了一眼蘭草兒,心中一動,他想起了虹橋酒樓上那位穩沉持重的“皇商”,沒想到他就是皇阿哥胤禛,沒想到他一直惦念著自己!想著,喃喃說道:“……這是緣分……”“你說什麽?”蘭草兒問道。“沒說什麽。”鄔思道回過了神,盯視著蘭草兒問道:“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救我?”

    “……”

    “你要叫我猜一輩子麽?”

    “鄔先生……”

    “唔,唔?”

    “我……我是天下最不要臉的……苦命女子。”蘭草兒嗚咽著,幾乎放了聲兒,“你……你……你能……親我一下麽?”

    又是一聲沉雷,車輪子碾過石橋似的在兩人頭頂上回轉盤旋。鄔思道沒言聲,近前來仔細看看蘭草兒的臉龐。閃電照來,似乎還是十年前那樣嬌秀,那樣憨憨的,癡癡的。他什麽也沒說,向她淋得濕涼的臉頰上深深一吻,輕聲道:“把這鎖砸壞,回去收了我的褡褳……”說罷,轉身消失在蒼茫雨夜裏。

    鄔思道高一腳低一腳在蔓荒無人的蓬蒿中穿行著,越過一段亂葬崗,又繞了一個長滿蘆葦的池塘,下了官道漸入街衢。他很想靜下心好好想想夜來的事,想想眼下該怎麽辦,但雨太大了,心太亂了,近乎麻木的遲鈍膠著了他的心,也不知渾身哪來的勁,橐橐走得飛快——似乎就這樣一直走到死最好。

    忽然雨中傳來三聲沉悶的炮響,鄔思道才意識到是拱辰台報時,已至子正夜半。他擦了一下滿是雨水的前額向前眺望,雨簾中遙遙隱隱一排燈光閃爍。走近了瞧時,原是一座古刹,山門飛簷吊鬥畫拱罘罳,十分壯觀宏偉。正中一塊盤龍泥金大匾,寫著“敕建大覺寺”五個大字,簷下吊著四盞碩大的白紗宮燈,在風中淒涼地晃著,卻是闃無人聲,隻廟裏隱隱傳出鼓鈸誦經之聲。鄔思道乍從雨地到廟門下,進了人煙之地,踩著幹燥的磚地,仿佛剛剛做過一場噩夢,怔怔盯著那幾盞燈,覺得刺眼的亮,忽然一陣眩暈,他歪倒在山門的鋪首環下,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再醒來時,鄔思道發現自己躺在一間窄長破舊的房子裏。因天陰,屋裏很暗,被煙熏得黝黑的壁上嵌著一排斑駁的石碑——一望可知,這是一座碑廊改建的僧房,年久失修,已廢棄不用。外邊的雨已經不是那麽嚇人,但仍在沒完沒了地下,不時傳來陣陣雷聲,從破窗欞中隨風飄進的雨珠落在臉上,帶著冰涼的甜意,很適意。鄔思道抬了一下頭,仍覺暈眩難忍,便又弛然臥倒閉目養神,暗自掂掇:不知是誰救了自己。忽然聽見一陣腳步雜遝,忙又睜開眼看。

    “醒了!李紱兄——你來看!”進來的是兩個書生和一個頭陀,一眼就看見鄔思道在疑惑地看著眾人,一個方臉書生驚喜地蹲下身子招呼:“這個狗肉和尚真是妙手神醫——依著廟裏那群禿驢,你這會子早已在左家莊化人場燒成灰了!嘖嘖!生死人而肉白骨,性音真是好手段!”那個叫李紱的走近了,覷著鄔思道的臉色道:“真的是見好了。昨晚我還看著是沒指望了呢!先生貴姓台甫?要不是田文鏡和性音,恐怕早就不中用了……你昏了三天,知道麽?”“三天?”鄔思道渾身一顫,“我在這兒睡了三天?”說著,瞥了一眼那個叫性音的頭陀。

    性音穿著件破爛流丟的土黃僧服,一身油膩,看去有三十歲上下,腰間一柄镔鐵戒刀烏黑沉重地拖著,足有三四十斤,卻是嬉皮笑臉一副怪相。聽李紱、田文鏡說話,也不理會,從懷中拽出一塊肥得流油的臘鵝大口價撕咬著,笑道:“鄔先生,貧僧不讓你了,諒你也沒這胃口。你可是兩世為人了,怎麽報答我和尚呢?”鄔思道睜大了眼沒言語,田文鏡忍不住問道:“原來你們早就相識?”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