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思道戴鐸

5.第四回 桃花渡口故地尋舊 微服皇子誤宿黑店(1/4)

    胤禛素來厭葷,隻吃了兩口肘筋就不吃了,聽這個一臉迷糊相的小鬼頭說話,擦著手笑道:“小猢猻,你忒是伶俐過頭了,你知道什麽?”

    “這種故事鼓兒攤上我聽得多了!”坎兒塌著眼皮睜也不睜,饒有興致地啃著豬蹄,說道:“您不過講得過細些就是了。公子落難小姐相救,您改成皇子落難民女相救,下頭必定皇子爺瞧上了小福小祿。族裏不依,把皇子整得七死八活。皇子爺跑出去,發兵來到這地方兒,救出這兩個娘們兒,收了做老婆。然後回京,把那些坐船逃了的馬屁精、尖頭蟲官兒一個一個砍瓜切菜般弄掉他們吃飯家夥——可是不是的?”

    胤禛怔了一下,忽然覺得今晚自己有些失態:當著這些人講這事幹什麽?他咬著細白的牙笑了笑,不再言聲,撥著火沉思,良久,才籲一口氣道:“積鬱的太久了,隨便說說而已,何必一定問到底?”“四爺真是的!”坎兒說道,“你說個半截故事,今晚我們還睡得著麽?”胤禛笑道:“你們隻猜對一小半。皇子隻是和小祿相好上了,倒也沒人知覺。水退之後,他憋了一肚子氣回京,要拿問那幹子齷齪官兒。不料一查問,天照應那隻船叫漩渦卷了進去,一個活的也沒留下。”

    “這就完了?那小福小祿呢?”一直浸沉在故事中的翠兒盯著胤禛問道。

    胤禛深深低下了頭,許久許久才說道:“小福小祿後來怎樣,我也不知道。我編這故事隻是想說,世上的事和鼓兒詞裏說的並不是一回事……要真想知道,等我編好了再給你講。”幾個孩子眨巴著眼,意思還想問,戴鐸卻道:“天晚了,明兒還要趕路,早點歇了吧。”說罷便替胤禛張羅著往沙灘上鋪氈,狗兒坎兒也隻得怏怏自去收拾行裝。

    但這夜胤禛失眠了,躺在氈墊上望著墨藍色的天空和繁星出神。高福兒深知他的心事,守在旁邊輕聲道:“四爺,您走困了,心裏別想事,一會就睡著了。”胤禛沒吱聲,反倒坐起身來,因見戴鐸也沒睡,便道:“你也沒睡?這三個孩子倒好,都睡得齁齁的了——童心,童心不可再得呀。”戴鐸笑道:“爺不睡,奴才怎麽能入睡?爺睡不著也別急,隻想著明兒車上能睡個好覺,一會兒就睡著了。”

    “明兒我們分道走。”胤禛抱著膝頭道,“我便裝帶狗兒坎兒走西路,去看看上遊高家堰黃河大堤。你們押糧車去淮安,然後在桐城會齊。”戴鐸和高福兒驚訝地對視一眼,都沒敢駁回。戴鐸賠笑道:“既這麽著,我帶幾個親兵護送四爺。”胤禛仰著臉想了想,歎道:“可惜性音和尚沒跟我出京。有他在,就用不著你蛇蛇蠍蠍地安置了——我想微行,帶那麽多從人……”言猶未畢,坎兒一骨碌翻身起來道:“這兒到高家堰一天的路,過了高家堰一馬平川都是人煙。我和狗兒打包票四爺出不了事!”胤禛笑道:“是這話,這千裏赤地過大水,還會有剪徑的蟊賊不成?我們小心一點就是。”戴鐸高福兒雖覺不妥,但胤禛秉性言出如山無可違拗,當下不敢回話,兩個人裝作小解,到遠處密議了半晌,決定由高福兒帶十個戈什哈遙遙尾隨,暗中保護,這才放心回來。

    第二天一早,胤禛帶著狗兒坎兒,牽一頭健騾馱行李,一匹馬胤禛自騎了,帶了一隻昨日途中射死的狼,離開了糧隊,溯黃河故道迤邐西行。胤禛在馬上手搭涼棚極目望去,但見沙丘連亙直追天際,哨風在沙灘地上卷起黃漫漫的霧障高接雲天,衰草樹枝掛著幹河藻,斷垣殘簷丟棄在隻露出屋脊的沙窩中,遠近不見一個村莊人煙,愈走愈是荒寒,一種悲涼之感油然而生。胤禛雖口說到上遊看堤,其實他自己曉得,高家堰以東連遭洪水漫灌,治河能臣靳輔陳潢在世修造的水利設施早已蕩然無存。他存著一線念頭,是聽高福兒說祿兒身上有自己的遺子,曾在高家堰左近的何李鎮住過。他在子息上甚是艱難,四個兒子有一個還夭折了,身邊的弘時弘晝弘曆還沒出過花兒。要真像高福兒聽回來的“大胖小子,正出花兒”,那要作踐了真太可惜。狗兒坎兒都在孩提之間,正是混沌未鑿天真率性的歲數,盡自聰明伶俐,卻領略不到他這番心思,一路牽騾子趕馬,踢飛腳打沙仗,追逐嬉戲,毫不知疲倦,猴得寸草不生,沒片刻安靜。胤禛有這兩個小鬼伴著,倒也免了旅途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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