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一場

第648章 還記得隨安嗎

["監獄或許亦比這裏好上萬分,因監獄有獄友,而這裏隻他一人,即便是身後還有一大群人,亦不過是板著臉不會說話的看管工具。漸漸,他亦不太想說話了。 朦朧間,麻木仿佛細菌侵蝕到自己的四肢百骸,然後像潮水一眼將他湮沒得不著痕跡。 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慢慢忘了自己是誰,為何在這裏,曾經有過什麽,亦失去過什麽,他仿佛一直是在這座孤樓裏,從未擁有過什麽,因他一直懷中空空如也,他甚至懷疑他沒有存在過,因他所有的感官皆隻鎖在這四麵壁牆。 第四年,有一日,野花漫開遍野,他立在窗口著眼望過去,聞了聞沒有一絲花香,到了飯菜端上來的時候,連飯菜的香氣皆聞不到他才恍然明白為何適才聞不到空氣中花香了。 第六年,默默地咀嚼著飯,連菜都不夾了,亦不是胃口不好,而是他已嚐不出來飯菜味道的區別了,菜和飯便也沒有什麽不同了。 第八年的時候,他第幾千幾百次夢到明晰,他從前夢到她還會說好多話,一些最平乏平淡的話,他不知她過得好不好,他反複問,反複問,直到第八年他夢到明晰時,已沒有話對明晰說了,不是因為想不出來,而是說不出來,現實的生活已經侵入了他的夢境,吞噬了他的思想,有時他想一個詞要想很久,久到最後他會忘了他剛開始在想些什麽,根本再也抓不住自己的思緒,有時用指腹蘸水在桌上寫自己名字和明晰名字時,他寫完了一橫一劃,接下來如何寫下去,他也忘了。那刻他掩麵哭了很久,哭到聲音嘶啞,喉嚨腫脹,渾渾噩噩得隻能睡覺度日。 所以,當董香之說好久不見的時候,其實他一直在思考,有何詞匯能說,待到看到茶壺時,忽然想到“喝茶”二字如何說,舌頭是翹舌,還是放平,牙齒是咬住亦或是放開才能發聲…… 董香之喝了口茶,連連嗆口,苦澀遍布舌苔,這茶連她亦下不了口,從前身居高位的他卻仿若未感,執著茶杯一口喝下,執茶杯時還不小心灑出來幾下,手顫顫巍巍的,好似不太有勁。 “趙先生,還記得隨安嗎?” 他低著頭一下下撥著茶杯的邊沿,仿佛是唯一的樂趣,待到董香之再一次開口,話音剛落,他混沌空洞的眼神倏地眨了眨,撥著有缺口的茶杯停頓了一秒,驀地一聲沙啞低吟,董香之著眼一看,指腹上被割破了一道,他含在口裏,然後向適才一眼抬眼茫然地呆愣著眼斜睨著董香之,趴在桌子上,眼白混沌迷蒙,泛著濁光。 董香之亦不惱,隻是像個對待孩童的長輩,微笑起來,拍拍他蒼白瘦骨嶙峋的手背,剛一碰上去,便覺得硌得慌,這就像是一張人皮貼著白骨,她似方才一樣覺得肉跳心驚,倒抽一口氣,她方平複了幾分,淡淡地道:“你莫慌我,亦不要緊張,你可以不用說話,隻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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