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帳篷裏的洗澡水(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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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姐後來告訴她的朋友。
“那我是親眼看到的,”她,“我看著司空摘星走過去,走到那個老太婆麵前,那個老太婆勾了勾手指,叫他附耳過去,在他耳邊了幾句話。”
“然後呢?”
“然後我就看見那個假扮成西門吹雪、故意裝得冷酷無情的司空摘星,表情一下子改變了,瞪著兩個大眼睛看著那個老太婆,好像連眼珠子都要掉了下來。”牛大姐。
“然後呢?”
“然後他就一屁股坐到椅子上,頭頂冒汗,兩眼發直,過了半才回過神來,才能站起來往回走,嘴裏卻一直還在念念有詞,就好像道士作法念咒一樣,誰也不知道他在什麽。”
“你也沒有聽見?”
“沒有。”
“那個老太婆究竟是誰呢?”
“你永遠都想不到的。”牛大姐,“我敢保證,就算諸葛亮複生,一定也猜不出那個老太婆是誰。”
她:“那司空摘星走回我們那張桌子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好像活活見到了一個大頭鬼。一個腦袋比磨盤還大的大頭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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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大姐看著司空摘星走回來時臉上的表情,忍不住問:“你剛才是不是見到了一個大頭鬼?”
“沒有,”司空摘星,“可惜我沒有,可惜這裏也沒有大頭鬼。”
“可惜?可惜是什麽意思?”
“可惜的意思就是,我倒寧願我剛才見到的是個大頭鬼。”
牛大姐壓低聲音問:“難道那個老太婆比大頭鬼還可怕?”
“哼。”
“她是誰?”
“哼。”
“哼是什麽意思?”
“哼的意思,就是我知道也不能。”司空摘星,“何況我根本不知道。”
“你在謊,”牛大姐,“這次我看得出你在謊。”
這次司空摘星連哼都不哼了。
牛大姐故意歎了口氣:“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司空摘星偷王之王居然是個這麽樣的人,不但會謊,而且還是個膽鬼,別人隻不過在他耳朵旁邊了兩句話,他就嚇得像個龜孫一樣,連屁都不敢放了。”
司空摘星忽然站起來,向她咧嘴一笑:“再見。”他。
這兩個字還沒有完,他的人已經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牛大姐呆呆地坐在那裏,生了半氣,發了半怔,還是連一點法子都沒有。
司空摘星要走的時候,誰有法子攔得住他?誰能追得上?牛大姐的神通再大,也就隻有眼睜睜地看著。
她實在快氣死了。
那個賊偷明明答應陪她到黃石鎮去的,現在卻一走了之。
可是生氣又有什麽用呢?除了生自己的氣之外,她還能生誰的氣?
那對神神秘秘的老夫妻居然還坐在那裏,嘀嘀咕咕地也不知道在什麽,有時候甚至還鬼鬼祟祟地回過頭來看著她笑一笑。
牛大姐終於忍不住了。
她忽然像根彈簧一樣從椅子上跳起來,大步往那個角落走過去。
走過去之後,牛大姐更生氣了。
這個麵黃肌瘦的老頭,和這個彎腰駝背的老太婆,吃的居然比兩匹馬還多。
更氣人的是,馬吃草,他們吃的既不是草,也不是“白”的。
他們吃的都是一個身體健康、食欲旺盛的人最喜歡吃的東西。
我們的牛大姐恰巧正好是一個身體健康、食欲旺盛的人,而且還餓得很。
最氣人的是,這兩個老烏龜非但沒有請她坐下,而且連一點請她吃東西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牛大姐的“決心”在忽然之間又下定了,這位大姐下定決心的時候,是什麽事都做得出。
她忽然坐了下去,坐在司空摘星剛才坐過的那張椅子上,拿起一雙筷子,坐下來就吃,而且專揀好的吃,絕不客氣。
彎腰駝背的老太婆吃驚地看著她,看了半,忍不住歎了口氣:“這個年頭實在變了,我們做姑娘的時候,不是這樣子的。”
“你們那時候是什麽樣子的?”牛大姐的筷子並沒有停。
“那時候就算有人請我們吃一點東西,我們也不敢動筷子。”
“那時候你們真的不動筷子?”牛大姐伏在桌上,吃吃地笑個不停,連她剛夾起來的一大塊京蔥燒鴨子都忘記了吃。
她忽然又覺得這兩個老烏龜並不是她剛才想象中那麽討厭的人。
想不到,這個老太婆忽然又做出了一件讓她很受不了的事。
她居然握住了她的手,而且用一種充滿了同情的眼色看著她,很溫柔地對她:“姑娘,你一定要看開一點,千萬不要再難受。”
“我難受?”牛大姐好像覺得很驚訝,很意外,“誰我難受?我一點都不難受呀!”
老太婆居然好像更驚訝更意外:“你不難受?你真的一點都不難受?”
“我為什麽要難受?”牛大姐,“老太太,你難道看不出我一定是個很看得開的人?”
老太太隻歎氣,不話了。
牛大姐也不再話,準備又接著開始再吃,可是忽然間,她居然吃不下去了。
在這神神秘秘的老頭和老太婆之間,仿佛又出現了某種東西,讓她吃不下去。
這種東西當然也是種感覺。一種非常非常奇怪的感覺,我們甚至可以把這種感覺形容為——奇怪得要命。
所以牛姐的筷子終於放了下來。
“老太太,”她,“你剛才是不是在勸我不要難受?”
“唉!”
老太太不話,隻歎氣。
“那麽,請問老太太,我是不是有什麽原因應該難受呢?”
“唉,我也不知道,”老太太,“現在的年頭變了,什麽事都變了,我也不知道這種事現在是不是還會讓人難受了。”
她歎著氣:“我隻知道,在我們做姑娘的時候,如果遇到這種事,不但會難受,而且還會偷偷地去哭上個十半個月。”
牛大姐開始有點著急了:“老太太,這種事究竟是什麽事呢?”
老太太不回答,卻反問:“你知不知道西門吹雪已經到了黃石鎮?”
“我剛聽。”
“你知不知道他是為什麽去的?”
“他是為了去找陸鳳。”牛大姐,“因為他畢竟還是把陸鳳當作他的朋友。”
“你錯了。”老太太,“他不是去找陸鳳的,因為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人能找到陸鳳了。”
“為什麽?”牛大姐更著急,“為什麽?”
“因為一個活人,是永遠不會去找一個死人的。”老太太,“一個活人如果要去找一個死人,隻有自己先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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