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春殘夢斷(1/5)
她沒有這麽做。
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所有的安慰對他來說,都隻不過是種尖針般的諷刺。
世上已沒有任何事能安慰他,可是無論什麽事都可能傷害到他。
這種心情,也隻有她能了解。
日色不斷地升高,水波不停地流動……
風中不時傳來一陣陣歌唱歡笑,現在正是遊湖的好時候,連風都是清涼溫柔的。
蕭十一郎額上卻已流下了汗。
冷汗!
隻有在心裏覺得恐懼的時候,才會流冷汗。
她也了解他心裏的恐懼。
生命並不如人們想象中那麽短促,一年有那麽多天,一生有那麽多年,那空虛、寂寞、孤獨、漫長的歲月,叫他如何過得下去?
風四娘用力咬著嘴唇,忍住了眼淚,抬起頭,才發現日色已偏西。
一天中最可貴的時候已過去。
從現在開始,風隻有愈來愈冷,陽光隻有愈來愈暗淡。
他們就這樣不聲不響地坐著,已不知不覺坐了好幾個時辰。
這段時間過得並不快。
絕沒有任何人能想象,他們是如何挨過去的。
風四娘隻覺得全身都已坐得麻痹,卻還是沒有動。
她的嘴唇已幹裂,酒杯就在她手裏,她卻連一口也沒有喝。
又是一陣秋風吹過,蕭十一郎忽然道:“你能不能說說話?”
他的聲音雖低,風四娘卻吃了一驚。
她想不到他會忽然開口,她也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些什麽。
此時此刻,她又能說什麽?
蕭十一郎空虛的目光還是停留在遠方,喃喃道:“隨便你說什麽,隻要你說……最好不停地說。”
他們實在已沉默了太久,這種沉默簡直可以令人發瘋。
——沈璧君?
這本是風四娘最想問的一句話,可是她不敢問。
她舉起酒杯,想把杯中的酒一口喝下去,卻又慢慢地放下酒杯。
蕭十一郎道:“你本該有很多話說的,為什麽不說?”
風四娘終於輕輕吐出口氣,囁嚅著道:“我……我正在想……”
蕭十一郎道:“想什麽?”
風四娘道:“我正想去找冰冰。”
蕭十一郎道:“你不必找。”
風四娘道:“不必?”
蕭十一郎道:“因為她也走了,我回來的時候,她已走了。”
他臉上還是沒有表情,可是眼睛卻在不停地跳動。
雖然他已用盡所有的力量來控製自己,但是就連他自己身上也有很多事是他自己無法控製的。
——冰冰果然也走了。
——無論如何,逍遙侯總是她的骨肉同胞。
——他既然還沒有死,就一定會再來。
——他既然一定會來,她豈非也就一定要走?
——沈璧君都已走了,她為什麽不能走?
風四娘用力握著手,指甲已刺入肉裏。
她忽然很恨沈璧君。
現在眼看著已快到了蕭十一郎一生中最重要的時刻,在那一刻裏,他的生命和榮譽,都要受到最可怕的考驗和判決。
不是生,就是死。
不是光榮地活下去,就得屈辱地死。
這正是他最需要安慰和鼓勵的時候,可是她居然走了。
她沒有這麽做。
因為她知道,此時此刻,所有的安慰對他來說,都隻不過是種尖針般的諷刺。
世上已沒有任何事能安慰他,可是無論什麽事都可能傷害到他。
這種心情,也隻有她能了解。
日色不斷地升高,水波不停地流動……
風中不時傳來一陣陣歌唱歡笑,現在正是遊湖的好時候,連風都是清涼溫柔的。
蕭十一郎額上卻已流下了汗。
冷汗!
隻有在心裏覺得恐懼的時候,才會流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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