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山夏牧場

即將離開冬庫爾(3/4)

    這天蘇乎拉來時,忍不住問她到底什麽時候搬。可她卻說不知道,得看天氣情況。

    我大吃一驚!還一直以為時間是固定死的,一到時間就非搬不可呢!既然如此,當初離開吉爾阿特時,我們為什麽不緩上兩天,非要頂著寒流搬家?在塔門爾圖,為什麽又非得冒著大雨搬?那時候為什麽不考慮天氣?

    出發的日子終於確定下來了。

    頭兩天,紮克拜媽媽開始準備我們遷徙途中的食物。她炸了一大堆包爾沙克,烤了七八隻新饢。天陰沉沉的,下著雨。她冒雨趴在半坡上的饢坑前,吹了很久才引燃鬆木。等候饢出爐的時間裏,她又把餐桌拎到山下溪水邊大洗一通,用小刀仔細刮去了桌麵上的一層油垢。

    離開之前還有最重要的一項工作就是清理駐地附近的垃圾。雖說遊牧生活中少有多餘的物事,但還是會產生一些生活廢棄物,如卡西的破鞋子,一些塑料袋和碎布條,破碗……能燒掉的聚攏了燒掉,不能燒的就挖坑埋了。

    然而正是這兩天,氣溫突然再一次沉重地下降,整天刮著又猛又冷的風。真倒黴,果然每次都這樣……

    這兩天我堅持不睡午覺。這麽冷的天裏睡覺,無論身上穿得再厚(白天睡覺又不能拉開被子踏踏實實地睡)都會越睡越冷,越睡越難受,睡得渾身酸疼、僵硬,一直睡到鼻塞為止。馬上要搬家了,可千萬不能睡感冒了。

    出發前頭一天正午,家裏來了許多客人。媽媽伺候茶水,我收拾完房間就出去了,做在此地的最後一次散步。這次同樣走了很遠很遠。如今已經非常熟悉冬庫爾這一帶的地形情況及氈房分布了,說不出的留戀。這時,遠遠地,從北麵過來了一個趕著一小支羊群的騎馬人。我在坡頂上站住,一直等到他走到近前。打過招呼後,一時無言。我忍不住向他感慨:“冬庫爾真漂亮!”

    他微笑著用漢語說:“明天,羊的路還要漂亮的。”當他說這話時,語氣裏簡直都有“深情”的意味了。我聽了卻非常沮喪。此行我還是跟著駝隊走,真想和年輕人一起走羊道啊……

    這時,他突然往東北方向一指,說:“二隊的。”然後手臂抬高了二十公分,指著同一方向又說:“一隊的。房子多得很!”

    我不知說什麽才好,同他一起靜靜地看向那個方向。層巒疊嶂,看不到一頂氈房,但已經感覺到了人居的喧囂。

    他又說:“沒有羊的不走,放羊的全都走。”

    我知道,羊群需要更寒冷的空氣和更豐美的牧草。

    道別後才突然想起,這人不是強蓬嗎?真是的,騎著馬、坐得高我就認不出來了……

    令人長舒一口氣的是,出發頭一天天居然放晴了!雲散成巨大的碎片,再也合不攏了。碎雲在天空飛快地流逝,山野大地明滅斑駁。

    我以為這一天會更加緊張,誰知大家突然鬆弛下來。夜裏就要出發了,上午卻還沒有拆氈房。而且馬上開始拆氈房時,媽媽卻端起盆子下山洗衣服!往後一路上,濕衣服在哪兒晾幹啊?

    洗完了衣服,照舊晾在草地的石頭上。媽媽又去捶酸奶……

    一大早她照舊擠了牛奶,並添入前幾天剩下的一些牛奶混在一起煮。我非常疑惑,即將出發了,難道還要生產酸奶或幹酪素嗎?一走就是三天,等到了地方,酸奶也發酵過頭了,幹酪素不能及時晾曬,肯定得捂壞。何必呢?就讓牛奶放在牛肚子裏,讓牛自己背著走不是更好?或讓即將趕遠路的小牛喝個飽,也算是壯行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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