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白沈雲姬

24、嗚呼,黎德昌(1/3)

    卷曲在看守所裏的張格俊回想著他的行程,走到今天這一步還是挺不容易的,我差一點兒就成功了,就那一天半天的功夫。如果他們遲來幾個小時,說不定我已經在國外風光呢!為什麽就差那麽一點點囉?難道我隻有這個命嗎?

    張格俊在部隊最先幹的是勤務兵,後來覺得汽車駕駛員比較實用,就在領導那裏死磨難纏調到了汽車連,學會了開車。退伍後本希望能在哪個企業做個汽車駕駛員,也好跳出農門,搞個農轉非,占個吃商品糧的名額。可是,那年頭要實現這個願望難度是很大的,既然人們戲稱“農轉非”為“跳龍門”,你就知道困難有多大了。一個縣的農轉非每年有十來個指標,大權握在縣長手裏。除了縣長手頭那點少得可憐的指標外,如果一個農民身份的人要變成非農業人口的話,不外乎三個途徑:一是要通過讀大學或中專,畢業後安排你當國家幹部;二是在部隊提幹,把你那兩個兜兜的軍裝變成四個兜兜的;三是哪個礦井煤窯招工,你去當個井下工人,因為地麵工沒你的份,城裏非農業人口待業青年多的是。很明顯,張格俊走一條道絕不可能,本身就不是個讀書的料,走第二條路嘛,走不通,因為退伍時軍裝上隻有胸前那兩個兜兜,想把這兩個兜兜長大點兒,換個位置,卻無論如何也沒如願,而且永遠也沒能把那兩個兜兜扯到肚子下麵去。當井下工倒是夠條件,但是整死他也不想去,先不說那個洞洞裏頭黑漆漆的,不習慣,而且別人都管井下工叫“碳娃兒”,還說什麽“煤炭娃兒黑黑黑,黑得帶寶色”,是埋了沒死的。與其做個埋了沒死的“黑寶色碳娃兒”,還不如回家當個雖然苦點窮點、但既沒死也沒埋的農民。

    當然,正兒八經當個農民也不是那麽好玩兒的。首先你得臉朝黃土背朝天地去做,當時叫修理地球,你不修理地球,你就沒有工分,沒有工分,你就分不到那一斤兩斤糧食,沒有那一斤兩斤糧食,你和你全家人就得餓肚子,還不僅僅是全家人要餓肚子,生產隊、大隊、甚至公社要拿你做典型,住學習班觸及靈魂鬥私批修。如果主持學習班的那個領導同誌脾氣不太好,說不定還順便給你稿點既觸及靈魂又觸及**的活動。

    經過兩次鬥私批修之後,**和靈魂都觸及了,張格俊再也呆不下去了,身心俱疲的他決定出去跑一趟,闖一闖。

    他爬上運煤車,再爬上蔬菜車,幾次輾轉,來到簡州找到他的老排長、現在簡州財政局政工科工作的黎德昌。當他把他的處境向黎德昌訴說之後,黎德昌說,你娃兒瓜得很啦,俗話說膽大騎龍騎虎,你娃兒膽小隻能騎抱雞母,放在口邊的肉你不曉得吃,抱怨這抱怨那,你怕是扶不上牆的泥喲!張格俊說,你哥子拿我開涮囉?我走投無路了,才遠天遠地來投你,你不但見死不救,反過來挖苦我,你不要以為你當了幹部就不得了了,尾巴翹到天上去了,當初在部隊不是我給你隱瞞,你娃能有今天?老子毬都不信。那次你偷開軍車把趙老三的幺兒撞死了,要不是老子給你背了,你娃兒還當不當得成那排長都是兩個字,後來還提拔當了連長,不是我給你背黑鍋,提拔過錘子,你當得成連長,卵長都當不成!黎德昌慌忙賠小心說,哪個舅子才挖苦你嘛,你娃兒就硬是混不出來了喲,你那腦殼是榆木疙瘩,不開竅啊,非要掙那工分不可,其他就沒得路了?張格俊說,我還有個啥路喂?黎德昌說,你那石塘鄉漫山遍野那麽多的樹子,隨便整他個幾車出來賣了,比你掙十年二十年的工分還要強吧?張格俊說,我有那能耐喲?我吃了熊心豹子膽囉?就算偷到了樹子,查得這麽緊,運得出去嗎?黎德昌說,我既然在對你娃兒說,就一定不是沒有辦法。上次你們鄉上那個財政所長回老家探親,正好我也回去了,我們是親戚呢,他對我說他有辦法把木材運出去倒賣,就是找不到人去組織搞到原木,你這一來,不是就整活了嗎?我這裏出一千塊錢做底金,你倆去搞,掙了錢給我整幾包煙就行了。張格俊馬上轉怒為笑:“關鍵時刻還是哥們兒靠得住,你娃兒救了我,老子這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老子馬上回去幹。”

本章尚未完結,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加入書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