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E結局(1/2)

    “親愛的程先生……”

    很久沒寫字了，一整篇，就數這幾個字最難看。我把筆插進筆筒，抖一抖十六開的信紙，用雙麵膠粘在牆上。其實我完全可以給他發個短信或者打個電話這些話的，可我畢竟性善良，哪怕要走，也體貼地給程先生留下點實際的紀念。

    與他把話都開，就仿佛回到從前，滾完床單擁抱著話，著著，又重新滾到一起。即使疲憊，可凝視著對方的臉就覺得滿足。他打了幾個電話，大洋彼岸的朋友再三表示這種大事盡管放心，拋頭顱灑熱血也要給他辦好。他掛了電話跟我保證，外來的和尚會念經，美國醫術精湛，這種手術手到擒來。

    我笑著答應，看他圍著圍裙給我煮粥，把每一勺都吹涼，送到我嘴邊。

    這個傻瓜，他一定不知道，在我輕易就原諒他的時候，在我抱著他喘息的時候，在我笑著答應他繼續過這長長的一生的時候……

    我都在騙他。

    因為恨意而殺人，這殺戮就不是罪孽了麽？

    如果我的錯，是不該罔顧他的意願，背棄我們的誓言，用自己的犧牲換來他根本不想要的投資的話，那麽，我用我的死來贖罪。

    那麽，程先生，我坐在床邊，撫摸這人精致的睡顏。

    活著，是對你的懲罰。

    有些事，無論再怎麽有苦衷，都不能成為理由，人必須為自己的錯誤買單。我把加了安眠藥的水杯刷洗幹淨，放回茶幾下麵。牆角一個的包袱，是我無論如何都不想留下的東西。拉開門，最後回頭望一眼我們的家。

    每一塊木地板，每一方瓷磚，每一處家具，甚至臥室的壁紙。

    再見了。

    冬日的陽光一如既往遲來，剛蒙蒙亮。我跺了一下腳，一樓的聲控燈亮起來。蔣磊裹著大衣靠在車邊，腳邊一地煙頭。我拉開車門，把包扔進後車座，坐到副駕駛位置。他也坐進來，看了我一眼，發動車子。

    我沒睡夠，靠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蔣磊暖著發動機，問：“都清楚了？”

    “沒來得及清楚的，都寫在紙上。”我。

    “他老娘跟他了你的病？”他問。

    “大概即便被兒子收購，也能憑借這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快快樂樂過下半輩子了。”我。

    “他什麽反應？”

    “還能有什麽反應？渾身冰涼，抱著我的時候抖得不成樣子，偷偷抹了好幾回眼淚。甚至跟他發聯係上，要請美國專家給我手術。”

    “呦，那你還走？”

    “我有沒有救你還不知道？”我嘲諷地看了他一眼。

    他笑著搖搖頭，往樓上瞅了一眼，問：“不後悔？”

    我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些，看著他，有些悵然地笑起來：“我已經給我的墓付過首付了，那筆錢要不回來吧？”

    他也跟著笑，隻是怎麽笑，眼角都是下垂的。

    “蔣磊，有個問題我很想問你。”我。

    “什麽？”

    “你究竟是誰？”

    “你真想知道？”

    “別廢話了。”

    “我有個大哥，”蔣磊掛檔踩油門，車子平穩地滑出去，“我們感情很好，十幾歲的時候就認識，後來彼此的生意做大了，來往反倒少了。我一直做正派生意，他的買賣卻有點顏色。彼此有一年多沒聯係，忽然有一，他妹子聯係我，是他犯了事，叫我幫幫忙。我知道怎麽回事以後，二話沒，打算傾家蕩產也把他撈出來。可是對方來頭太大，我就是個生意人，費盡力氣，也不過讓他多活兩年。這兩年裏，我經常去看他，雖然每次聊得都很多，可我總覺得有些話，他欲言又止。終於在他死刑前的最後一次探視，他托我以他的名義寄一個玉佛到一個名叫‘秦韻’的人那裏。”

    我下意識地按緊了胸口的佛。

    “你的照片，我之前見過。躍東哥的錢包裏夾著，你趴在那裏睡覺，顯得很脆弱。我之前從來不知道躍東哥也喜歡男人，我玩男孩子的時候，他總是訓斥我惡心。不過這種事情不好，畢竟他對你上了心，就算為你死了，也沒有怨言，還囑咐我，以後多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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