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紗血影（十）

殿中沉香嫋嫋，皇上雖與東瑤相向而坐，可輕煙浮散，卻讓彼此的麵孔都顯得有些恍惚。 半晌之後，皇上輕歎了一口氣，沉緩開口：“明日太後宣了淺淺，朕怕到時有什麽閃失，所以想讓你明晨去壽康宮一趟。太後一貫疼你......” 淺淺。 聽到皇上如此喚著宋淺，東瑤的眉頭輕輕皺了皺。看來皇上的確寵愛宋淺，也的確不憐惜嶽紫宸，甚至在她的麵前，將自己的情緒表露無疑。 “臣妾明白了。”東瑤察覺到這具身體的內心泛起一絲酸澀，也下意識地脫口回應。可見幫襯著宋淺的事，也並非寥寥幾次。 難道這就是嶽紫宸提點華貴人的初衷麽？ 一想到此，東瑤不禁暗暗感歎，這宮裏女子的心如同被貓撓亂的線團。紛亂糾纏中，總是看不清內裏的真實。 “朕知道......入宮這些日子，一直委屈你了。” 話一出口，便是連皇上自個兒都驚了驚，素日裏，他絕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可偏偏今日，看著宮紗燭燈下的嶽紫宸，總覺得她眉眼中帶著一絲絲清冷。而這份清冷，竟然讓他的心裏微微一顫。到底是從何時開始，他竟在意起嶽紫宸的神情來？ 輕咳了一聲，皇上從嶽紫宸的臉上移開視線，自然也沒有瞧見從女子眼中顯現的一絲驚訝。 此時的東瑤微微睜大眼睛，看向皇帝的身後。 一襲水藍蜀錦宮袍的女鬼站在皇帝身後，但見她雙臂、雙腿盡失，蜀錦宮袍輕飄飄地罩於她僅剩的軀幹上，隨陰風輕擺。而慘白如紙的臉上，雙眼處也隻剩下兩個空空的血洞。鼻翼也被用利刃削去，隻剩下狹長窟窿邊緣的血肉輕輕翕動著。最讓東瑤震驚的，莫過於是她的薄唇，竟赫然被黑色麻線細密封在了一起。 這女鬼目不能視，口不能語。可東瑤卻從她的身上察覺到一股強大的怨念和猶疑混合在一處，仿佛此刻站在皇上身後，恨不能即刻要了他的性命，卻又遲遲不忍動手。 “宸妃？” 皇上一聲疑惑地輕喚讓東瑤回過神來。 “皇上所囑之事，臣妾定當盡心竭力。”東瑤垂首輕應。 她的話音方落，便見皇上起身：“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歇息吧！朕還有奏折要看……” “恭送皇上。”東瑤神情冷漠地行了一禮，便看著明黃身影緩步走出行宮。 直起身子，東瑤便見那女鬼並未跟著皇上離開，而是在她麵前站定，一動不動。 “既然你留在此處，想必是有話要對我說。”東瑤輕一揮手，那女鬼唇上的黑色麻線便頓時消失，隻是針眼未退，看著仍是十分可怖。 女鬼驚訝拂過自己的唇角，開口說話，語氣卻狠厲至極：“你是何人？嶽紫宸那個賤人在哪？” “且先不說我是何人。”東瑤輕啟朱唇：“你既怨的是皇上，又為何要守在永寧宮索命？” 女鬼輕輕翕動鼻翼的血肉，察覺到從東瑤身上散發出的異樣氣息，可因得她是被施虐而死，肢體血肉不全，這生魂自然受阻。雖知道永寧宮裏的這女子並非凡人，身上亦帶著陰魂之息，但卻不似春喜，刹那便察覺到東瑤壓迫的魂息。隻當東瑤與她一般，是留在永寧宮索命的怨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