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日落長河

第二十一回 燕入雲情癡悲失路 袁子才接差驚焚書(1/5)

    梁富雲做張做智,運功跌腳,雙手箕張騎馬蹲襠,好半日才將二人胸前的掌印拔得褪了顏色。二人內服磚灰老牆土,外經他們這麽一做作,挨那一腳踢,麻木也沒了,跳起身來活動活動手腳,覺得毫無不適,頓時喜得眉開眼笑,撲翻身便拜倒在地,頭磕得咚咚作響。金龜子道:“六爺要不嫌棄,我兄弟願拜門牆子弟!跟你鞍前馬後,三刀六洞誓不皺眉!”洪三也道:“比起六爺,我們那點子三腳貓功夫、鐵布衫本事,實在連隻池塘邊的癩蛤蟆也不如——我們拜你為師,列位老大生意走到金陵,半個莫愁湖東、靈穀寺向西這片,化銅販鹽都無礙的!”梁富雲聽著,撮著牙花子瞟黃天霸,見黃天霸微微頷首,才道:“這得我老板點頭,老板也是我師父——雖說洗手江湖,門裏頭也是有規矩的。”兩個人又轉求黃天霸,發誓賭咒的異常懇切。

    “富雲,你無端給我惹事!”黃天霸歎道:“我們堂堂正正的生意人,攪到江湖夥裏去,能安生麽?入江湖不易,出江湖更難!——我沒有教訓過你麽?”梁富雲唯唯稱是,賠笑說道:“徒弟實在是賭輸了錢,又聽他兩個口裏胡唚,辱及師父,還想和師父為難,所以下了綿手,也有給師父爭臉的心思——你們曉得我這師父是誰?就是名震四海的金鏢黃——諱字天霸!你兩個小小螢火蟲,就敢拿天上月亮開心!”

    二人這才恍然大悟,今晚栽霸折筋鬥,犯在“**鏢打黃天霸”這句玩話上,越發求告不已。黃天霸又微歎一聲,說道:“正入我黃家山門,你們不成,因為我帶徒弟們要各處做生意。富雲,你收他們做幹兒子,也可傳點功夫——金陵是我們常來過往之地,有個腳窩兒在這裏也不壞。”

    拜師收徒,江湖上體麵光鮮尋常事,莫名其妙中了別人暗算,就認人家是幹爹,這個輩分說出來太在朋友跟前掃臉了。二人跪著發愣間,燕入雲笑道:“怎麽,不願意?”

    “豈敢呢!”金龜子拱手賠笑,說道:“這是件大事。直到目下,我兄弟還不曉得六爺尊姓,我們原有師傅,也要稟告一聲,場麵才走得周圓——可否容我們回去,備好帖子香燭,選個日子,拜叩成禮,似乎鄭重些。”

    黃天霸知道他們心裏並不十分服氣,格格一笑說道:“是你們自己要拜師的麽!他是我的徒弟,叫梁富雲,其實也並沒有驚世駭俗的藝業——你說的有道理,回去商議一下,這件事從容再議——你們去吧!”

    “這兩個要搬他們的堂子來對陣了。”賈富春笑道:“不是文盤就是武盤,隻在明日後日。很該在這裏再給他們幾手,降服了再放走。”黃天霸道:“這是小角色,降服了也沒大用場。南京現在局麵與當初富名在時已人事全非,江湖上的事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南京黑道兒總堂子叫蓋英豪,你們聽聽這名字,就不像個好惹的主。我們又不是認真來這裏爭霸,又不想和他們劈霸,強龍不壓地頭蛇,恰到好處就成了。絕不要和他們武盤生分。”一頭說,見劉墉進來,便忙起身相迎。笑道:“崇如大人,委屈你了。白龍魚服漁父樵夫皆可欺,當賣卦先生少不了受小人的氣的。”

    劉墉已經洗過澡,換了一身絳紅市布夾袍,腰間束著玄色腰帶,穿一雙雙梁起明檢千層底布鞋,腳步橐槖進來,顯得從容穩重又徇徇儒雅。見眾人都起身向自己拱揖行禮,黃天霸讓著主座請自己坐,輕輕擺了擺手,將鐵算盤放在桌上,扯一條木凳擺袍坐下,微笑道:“坐,都坐嘛!萬一有人來請卦,我還是測字先生——你還是老板麽!”

    燕入雲在北京隻見過劉統勳一麵,與劉墉還是初次相識,燈下看去,一樣的方臉濃眉,一樣的黑紅膚色,隻是個頭要比父親高出半尺,眉宇間也不像劉統勳那般帶著嚴威煞氣——單看相貌神情,竟和父親相去不遠,誰也想不到他才不過二十六歲,更難想到這麽個黑大個子,竟是解元出身,兩榜進士,出入清華翰林的朝廷新貴……正暗自嗟訝,劉墉傾身問道:“你是燕先生吧?”燕入雲不防頭一個問到自己,忙收神在椅中躬身答道:“標下燕入雲,承大人關照。”

    “從現在起,一律不要官派稱謂。”劉墉目光閃爍,用不容置疑的口氣說道:“聽我說,燕先生,你得改一改裝。因為皇甫水強和胡印中現在都在南京,這裏的蓋英豪已經和教匪勾手,他們裏頭傳出鐵牌號令,拿住‘叛教賊’燕入雲者晉升堂主,賞銀二百銅子兒。”

    燕入雲騰地臉漲得血紅,他棄家拋業追隨易瑛多年,易瑛雖沒有許身相委,二人綢繆相處間不無溫情。隻為來了個胡印中橫插其間,易瑛待他日見冷淡,這才失意投了朝廷。打遍中原無敵手的燕入雲,自忖功夫能耐不在黃天霸之下,落得如今在傅恒劉統勳眼裏,隻是個二等角色;在他傾心愛慕的易瑛目中,隻值二百個銅錢!憤恨、悲怒,和著一絲對易瑛說不清楚的眷戀幽怨一齊湧上心頭,燕入雲眼眶中突然滿都是淚水,卻隻強撐著不讓它淌出來,掩飾著揉揉眼睛,咬牙冷笑一聲說道:“是麽?劉先生您瞧著我的,拿住這夥賊男女,我一文錢賣給你!”他再也忍不住,淚水撲簌簌走珠兒般滾落出來。

    “不要英雄氣短麽!”他這份情懷黃天霸一群都是心裏雪亮,劉墉卻理會不得,因撫慰道:“他們這是有意折辱,存心激將,想讓你出頭去廝拚,摸我的底細。不要上當。沒有讀過《三國演義》?諸葛出祁山,司馬懿堅守不戰,諸葛為激司馬出戰,派人送來的女人衣服,司馬懿當著使者慨然就穿上了嗎?這才是能忍能耐、屈伸自如的大丈夫!”梁富雲卻另是一種安慰,微笑著說道:“燕爺,您聽我說幾句。毛先生說的太是了,你還有個兒女情長的心是吧?易瑛那婆娘我也見過幾麵,論模樣真夠拔份子的。可是仔細想想,你是方過而立的英傑;她呢?往少裏說也是五十出頭的人了,易容術這玩藝兒我知道,隻是一股真氣護著。你盜過古墓沒?我年輕時候這營生是拿手戲。有幾個女屍真是長得天仙一樣,像活人睡著了似的,一見風就變色變樣兒,一霎兒瞧著就叫人心裏犯嘔——易瑛要一破身,頃刻就是個棘皮白發的老乞婆,比戲上滿臉麻子滴淚痣的老娼婦還難看呢!”說得眾人都是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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