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院

大提琴手(1/4)

    這樣的日子,如果沒有“文化大革命”的到來,楊家老二和老三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各有各的滋味。對於楊家,逢年過節的時候,總能得到老二的司機開著吉普車送來的大包小包的年貨。對於我們大院的街坊,可以得到老三的好多贈票,不花錢看好多歌舞節目。

    但是,“文化大革命”還是到來了。各家孩子插隊日子到來的時候,楊家最後的兩個孩子小九和老十,跟我年紀相差不多,不願意和我一起去北大荒,願意去更艱苦的地方,頭一批報名去了陝西延安。沒有想到,楊家老二和老三的孩子比我們小好多,也沒有逃脫插隊的命運,全班人馬連鍋端,都得去上山下鄉。沒有了孩子,我們大院一下子空落落的。如果隻是空落落的,也隻是日子過得寂寞而已。關鍵是運動牽引著人心起伏不定,讓人覺得像是風暴裏一隻飄搖的小船,不知道前途在哪裏,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被浪濤打沉。

    那時候,楊家老三的日子好過些,歌舞團改演樣板戲,缺一把懂京戲的京胡,老三的京胡派上了用場,改大提琴操練起了舊京胡,成了團裏一把行家裏手,誰也離不了。老二卻走背字,正作為走資派整天在工廠裏挨批鬥,本來因為老廠長的關係,已經讓他和老廠長綁在一起,都成為了一條黑線上的人物,又加上老廠長自殺,讓他更是罪加一等,在劫難逃。老二的妻子憂心忡忡地到我們大院,找到老三說:小軍他爸爸鬧得小軍整天心事重重的,我特別擔心。就讓我家的小軍跟你家的小輝一起走吧,兩人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我和他爸爸也好放心。

    老二的小軍跟著老三的小輝,一起去了小輝學校學生去的山西稷山縣插隊,在同一個村裏的知青點落了戶,彼此有個照應。不管怎麽說,親不親,打斷骨頭連著筋。小輝比小軍大兩個月,自覺擔當起哥哥的責任,事事會想著小軍。那時候,大家都年輕,誰能想到以後會有什麽變化,都以為眼前的“文化大革命”不能永遠這麽亂下去吧?沒幾年就能夠平定下來,一切恢複正常,甚至還能重新考大學呢。那時候,小輝和小軍心裏都多少還是有幾分幻想的。

    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這一去山西,兩年多沒有回家,再回家的時候,命運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們的幻想,不過如小時候吹的肥皂泡一樣破滅得幹幹淨淨。小軍的父親楊家老二,因為實在忍受不了每天戴著高帽子掛著黑牌子站在高凳子上批鬥的屈辱,走上和老廠長一樣的道路,跳樓自殺了。是老三給兩個孩子拍的電報,沒敢對孩子說實情,隻說是爺爺病重,讓兩個孩子趕緊請假回北京。

    那時候,老三的孩子小輝,已經不在村裏了。因為自幼受父親的影響,也會拉大提琴,而且,“文革”前就可以完整無缺地拉全套的巴赫無伴奏的大提琴組曲了,手上的功夫了得。在我們大院的時候,我聽他拉過這些曲子,盡管不懂,卻覺得美輪美奐。從北京剛到村裏的第二年,就被縣上的劇團調去為樣板戲伴奏,這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事情。別看隻是個縣上的劇團,還挺正規的,舞美和樂隊,都和正規的劇團差不多。演員和樂手大多數是從知青裏挑出來的。小輝從父親那裏學會的大提琴幫助他逃出苦海,臨別的時候,小軍羨慕死了,連連對小輝說:我爸也會拉胡琴,你說我爸當初怎麽不讓我也學學一樣樂器呀!小輝安慰他說:別瞎琢磨了,早知尿炕不就睡篩子了嗎?誰也沒長著後眼。再說,我這也隻是借調,樣板戲一演完,我還得回來,和你就伴兒!

    這樣的日子,如果沒有“文化大革命”的到來,楊家老二和老三的日子過得如魚得水,各有各的滋味。對於楊家,逢年過節的時候,總能得到老二的司機開著吉普車送來的大包小包的年貨。對於我們大院的街坊,可以得到老三的好多贈票,不花錢看好多歌舞節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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