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老院

油棉襖(1/3)

    小牛中專三年畢業後,在一家工廠工作,每天又住回家裏。大牛五年大學畢業後,分配在一家研究所,住進了單位的單身宿舍裏,再也沒回家住過一天。別人不清楚,牛大爺和牛大媽心裏明鏡般地清楚,大牛是嫌棄家裏住的這房子破呢。

    牛家住在我們大院大門道的門房裏。在我們大院裏,牛家是老住戶了,北平沒有解放之前,就住進我們大院了。牛家剛搬進來時,大院裏房子很多,牛大爺偏偏選中了沒人住的門房,圖的是便宜,沒多少租金。門道有多長,門房就有多大,開間不小,就是黑,因為沒有窗戶。牛家朝北開了一扇窗,中間拉個簾子,裏外住人,分別住下他們兩口子和小哥兒倆。兩個孩子小的時候,沒有什麽,孩子大了,房子像是浮出水麵的鯊魚,開始張嘴咬噬大牛的心了。雖然是開了一扇窗子,屋子裏還是黑乎乎的。特別是大院裏的人們進進出出的,都要經過大門道,嘈雜的腳步聲和說話聲,像是蜂巢上的蜜蜂一樣,一天到晚在耳朵邊嗡嗡地響個不停,小牛沒覺得什麽,大牛卻覺得吵得不行,心煩意亂。牛大爺和牛大媽不說什麽,大牛不說什麽,彼此都憋著,一直憋到大牛有了工作,有了宿舍,翅膀硬了,當然要飛走了。

    牛大媽忍不住,有時候會對街坊們嘮叨:住宿舍,可以理解,但總不能一次家也不回來看看吧?金窩銀窩還不如自家的草屋呢,這算是怎麽回事呢?牛大爺聽見了,會把牛大媽拽回屋,兩口子坐在炕沿,賭氣誰也不說話。

    沒過兩年,大牛就結婚了。新娘子和大牛一個單位,單位分給他們一間房子,當作了婚房。結婚前,大牛回家來了一趟,跟爹媽要錢。要完錢,就走了,連口水都沒有喝。具體要了多少錢,街坊們不知道,但街坊們看到大牛走後牛大爺和牛大媽都很生氣,平時常見的笑臉也沒有了。要多少錢,牛大爺和牛大媽都如數給了他,但結婚的大喜日子,他不讓牛大爺和牛大媽去,怕給他丟臉,就跟別人說是病了。隻是小牛代表牛家參加了大牛的婚禮,回來後帶回一點兒喜糖和喜煙,牛大爺和牛大媽一動沒動,一直到煙幹了,糖變了味兒,扔進了垃圾箱。

    就是從這以後,牛大爺和牛大媽的身子骨兒開始走了下坡路。沒幾年的工夫,牛大爺先臥病在床,油條炸不成了。緊接著,牛大媽一個跟頭栽倒在地上,送到醫院搶救過來,落下了半身癱瘓。家裏兩個病人,小牛不放心,隻好請了長假回家伺候。

    大牛倒是也回家來看看,比以前來的勤快多了。但是,每一次寒暄過後,便露出了回家的目的,不是看爹媽,而是跟爹媽要錢。那時候,大牛新添了個兒子,開銷增大。

    有一天,大牛又來了,伸手要錢。牛大爺躺在床上一聲不吭,牛大媽哆哆嗦嗦氣得扯過蓋在牛大爺身上油漬麻花的破棉襖說,你看看這棉襖,多少年了都舍不得換新的,你爸爸辛辛苦苦炸油條賺錢容易嗎?這又看病又住院的,哪一樣不要錢?你都工作這麽多年了,我們沒跟你要過一分錢就不錯了!你還覥著臉伸手朝我們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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