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枝

第86節(2/3)

    他的聲音忍不住嗚咽起來,王錚無言地撫摸他的肩膀。

    “都是我的錯,要不是我,這個人根本不是這樣的,至少不會死,也許現在活得也不好不賴,娶老婆生孩子,按部就班評職稱,過最普通的老百姓的日子。都是我,我把他的人生給毀了,我那時明明那麽喜歡他,你說,喜歡一個人,怎麽反倒能把人給毀了呢……”

    他哽噎著,斷斷續續將人生中最初的情感上的悸動和殘忍慢慢說了出來,他沒有放過自己,像被催逼著那樣,在老師的墓前,將最醜陋的,從來不敢展現給別人看部分挖出來放在陽光下。他不是在懺悔,因為他並不相信救贖,但就如王錚告訴過他的那樣,對找不到解決方式的問題,也許,徹底將問題展現出來,是唯一的,也是可行的,獲得答案的一個渠道。

    那個時候,曾經偏執而瘋狂的少年,滿眼隻看到自己的愛,隻受難於愛無法訴諸於口的折磨,他狠狠地絞碎了別人的生活,或者那些人的生活原本就注定要被絞碎,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是扳動了讓這一切朝前發展的扳手。於是他幾乎用了此後全部的力氣來承受從別人的悲劇那壓過來的苦難,他換著情人,沒法說愛,過著日子,卻像在過別人的生活。

    徐文耀不知所措,他顫唞著將自己最難以啟齒的秘密和盤托出,他心裏也沒底,也許會因此令王錚恐懼甚至遠離也不一定。這件事這麽多年來就像一個魔咒,他沒法靠自己的力量去掙脫,他可以跟人鬥,跟社會規則鬥,但他沒法跟一個魔咒鬥,沒法跟自己內心的怯弱和驚怖鬥。他不敢抬頭,他自暴自棄地想,如果這時候抬頭,王錚憤然離去,他一定會活不了,就在老師的墳前直接反抗不了那種活不下去的窒息。

    但如果真的隻有那樣,也算一個結局,不是嗎?

    徐文耀慢慢地安定了,他抬起頭,看向王錚,閉了閉眼說:“小錚,這就是我幹過的事,隻要我活著,就不能保證,這會是我幹的最後一件壞事,我這樣的人,永遠有可能做得更狠更絕,你,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原則,你如果想改變主意……”

    他說不下去,剛剛那種豁出去的淡然忽然像露水一樣被蒸發了,他怕得要命,風和日麗中突然看到刺骨寒冷,他渴望緊緊抱住王錚,渴望撫摸他身上每一處毛孔,渴望跟他肌膚相貼,體溫互相滲透交纏,這麽深層炙熱的渴望,完全是一種從生理到心理的全方位反應,怎麽可能就這樣說如果?如果這個詞,連想都不能想,連嗅到一絲它的氣味,都要斷然拒絕。

    徐文耀不顧一切抱住了王錚,他抖得厲害,沒有說話,卻用了所有的力氣想把王錚勒死那樣將人緊緊箍在自己懷裏。王錚掙紮起來,徐文耀箍得更緊,王錚奮力甩了一個耳光過去,啪的一下,清脆聲響起,徐文耀被打得偏了頭。

    “這一耳光,是替這裏這位老兄打你的,”王錚說,“我相信,如果他能從地下爬起來,恐怕也會親自動手。”

    徐文耀紅了眼睛,低下頭一言不發。

    王錚歎了口氣,將他抱入懷中,感覺他略微僵硬,立即怒道:“怎麽,隻許你抱我,不許我抱你?不許動!”

    徐文耀乖乖地不動,靠在他肩膀上忽然就流淚了,他原本還想忍,但一股熱流從心底湧出來,擋也擋不住,令他瞬間什麽也不想,隻想嚎啕大哭,靠著王錚,他想說,這麽多年,其實有多艱難,難到舉步維艱。

    王錚拍著他的後背,柔聲哄著說:“哭吧,哭完了,跟老師好好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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