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進酒

259、流言(1/4)

    李劍霆到時,殿內的太醫惶恐伏地。琉緗姑姑跪在榻側,執著太後的手,輕喚道:“儲君來了。”

    太後呼吸微促,轉動著眼珠,看見李劍霆。她虛汗不止,未施粉黛的麵容上有些皺紋,終於露出了老態,氣若懸絲:“哀家……要與殿下……話。”

    琉緗姑姑站起來,帶著左右退下。

    殿內的垂帷分掛,佛龕生香,嫋娜的煙霧遮擋佛像,悲憫之色變得模糊不清。李劍霆彎腰拾起落在氍毹間的佛珠串,聞到了濃鬱的檀香。

    “你設宴殺韓丞,”太後散發偏頭,“哀家便知道……你也容不下……哀家。”

    “我雖有心,卻無力。”李劍霆轉著佛珠,“福滿這般著急,可見太後人心散盡,已經到頭了。”

    太後胸口伏動,卻勉強笑起來。她目光透過李劍霆,道:“你果真是……光誠帝的女兒……可笑你們李氏……倘若你是個男子……”

    “我若是個男子,必定活不到今日,”李劍霆握著佛珠串,坐在床沿,“你把李氏男兒殺盡了。”

    太後濕透的鬢發貼在麵頰,能從這眉眼間窺探到當年的風華絕代,她嘴唇翕動:“誰承想,他那般狠,寧可□□,也要留個禍患給哀家……”她笑意覆滿眼眸,“秦王……可是被他自己……活活逼死的……”

    李劍霆看著太後,道:“你殺夫殺子走到這裏,本可以做前無古人的君王,可你把權柄交給了別人。輕信宦官,任由閹黨亂政;偏幫兄長,助長權臣勢焰……社稷垂危,你難辭其咎。”

    太後眼中笑意漸散,她凝視著李劍霆:“高處不勝寒……你不明白……我如浮萍無所依……”

    “我如浮萍無所依。”李劍霆重複著這句話,她年輕的麵容上沒有憂愁,亦沒有笑容。她轉開目光,順著垂帷,看到了太後的梳妝台,凝視著那澄黃的銅鏡,道:“既然沒有惜身以赴的氣魄,又何必亂這一場江山風雨。”

    “你亦為女子,”太後道,“何不懂我。”

    “我既非女子,也非男兒,”李劍霆重新看向太後,眸中清明,“我是李劍霆罷了。”

    太後悵然若失,半晌後,她:“我見你,便知李氏君王是何等風姿……但你也受製於人。”

    “棋盤不在誰的手中,而在山河裏。”李劍霆輕輕地,“自以為在執棋的人,隻不過是比別人晚些進來而已。”

    太後呼吸轉輕,她的聲音也越發輕:“……可憐薛修卓機關算盡……”她稍微睜大雙眼,喃喃道,“……河山啊……”

    殿外餘暉盡沒,幾隻鳥雀橫渡蒼空。沒插穩的牡丹掉了瓣,落在梳妝台上,被風一推,就走了。

    ***

    闃都的消息急呈啟東,馬蹄撞破寂寥的夜,在數日後到達邊郡。花香漪尚未休息,見驛報來了,便笑問:“姑母的信也來了嗎?”

    戚尾神色古怪,在門口躊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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