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進酒

252、邊蛇(1/2)

    雨勢轉,蕭馳野撤向端州城門。守備軍馬不停蹄地開始清掃戰場,濠裏的水都溢了出來,把門前這段路泡得稀爛,馬蹄踩在裏邊全是泥漿,所有人都髒透了。

    沈澤川站在城門前,看著浪淘雪襟馳近。蕭馳野從馬背上俯過身,沈澤川抬起右臂,跟他輕輕碰了一下。蕭馳野望著沈澤川,沒有就此收回手臂。他翻手抬近沈澤川的下巴,在雨裏,垂著眸,和沈澤川額頭相抵。

    兩個人深陷雨中。

    沈澤川斂起眼眸,雨水沿著他的睫毛滴在蕭馳野的鼻梁,他緩緩笑起來,逐漸笑出聲。

    喬涯策馬而來,到半途就勒馬停下了,歪身瞧著紀綱,:“師父哪兒去?”

    紀綱在通道門口站了半晌,把手裏的氅衣扔給喬涯,看著雨幕。

    喬涯把氅衣罩到自個兒身上,道:“師父,紀家拳經此一戰再度名揚,紀老爹泉下有知,也當瞑目了。”

    紀綱仰頭望,雨水濺到眼睛裏。良久後,他:“端州今年要豐收了。”

    喬涯笑了笑。

    紀綱背過雙手,轉身長歎,不再看沈澤川,:“你趕緊去叫大夫吧!”

    ***

    雨停到翌日卯時才停,庭院裏的竹筒“叮咚”地敲打著青苔岩。丁桃裹著襖,跟曆熊守在廊下,看大夫進進出出。

    曆熊:“我口渴。”

    丁桃攥著本子,聲:“那你自個兒去倒水喝,我要守在這兒。”

    曆熊麵露難色,他堵著廊子,使勁搖頭,不肯單獨去。

    裏邊的孔嶺掀簾,把大夫引出來,神色凝重。費盛才睡醒,前來輪值,看人出來,馬上來接,讓屬下把大夫往偏廳帶,問孔嶺:“先生,主子如何?”

    孔嶺搖頭,跟他再往屋裏走,低聲:“一會兒進去,別吵著府君。二爺正吊著心,待在裏邊一宿沒睡。”

    費盛不敢再多話,跟著孔嶺進了屋,看裏間垂著竹簾,卸了甲的蕭馳野正在看藥方子,還沒走的大夫拘謹地站在二爺對麵,躬身輕聲著:“……日後就不便再握刀了……那雙指……”

    費盛聽了這麽兩句,就覺得不好。他沉下心,看蕭馳野神色冷峻,壓得屋裏服侍的人都噤若寒蟬。

    “腰間……腿……”

    還有差點被哈森卸掉的右臂。

    沈澤川昨剛回來,人看著還是好的,等把臉洗幹淨,才能看出麵色煞白。右手雙指原本是腫的,在跟哈森對打時掉進了濠裏,抓爛了,又泡髒水,最後的仰山雪都靠左手提,右手根本動不了。他沒上馬回城,裝得風輕雲淡,實際上是腰間的傷口在挺身時撕裂了,上馬這個動作對他來太難了,隻能強撐無事,讓霍淩雲牽馬。

    沈澤川緊繃的神經一放鬆,淋過的雨也要發作。他以為自己是睡著了,其實是半昏迷。昨夜的燒來勢洶洶,到現在都沒退下去,吃什麽吐什麽,胃裏塞的都是硬饅頭,吐幹淨以後就吐酸水。

    垂帷不透光,蕭馳野待大夫走後,掀條縫看蘭舟。

    蘭舟的發鋪在被褥間,整個人蜷不起來,壓著沒傷的那麵半躺著。側臉露出些許,上挑的眼角也沒有平時的誘惑,仿佛尋常地在睡覺。蕭馳野摸摸他的眼角,他沒動,隻要蕭馳野在身邊,他就敢這樣不設防。他看著很很,被蕭馳野的身影完全籠罩。

    蕭馳野呼吸困難,胸腔裏哪兒都疼。他俯身過來,吻蘭舟的鬢,指尖的動作輕得像是在撫摸還帶著絨毛的幼獸。

    庭院裏的大夫來來去去,給府君的藥喂了一盅,巳時的時候沈澤川又吐了。紀綱看著不行,拎著大夫繼續瞧。偏廳裏擠滿了人。劫後餘生的欣喜勁沒過,府上就被陰雲籠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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