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皇帝——夕照空山

第五回 乾隆帝婉言撫老臣 張廷玉諄語教後生(2/5)

    嶽鍾麒並不驚慌,挪動了一下跪得有點發木的腿,叩頭說道:“和通泊兵敗,是奴才指揮失宜,奴才三次舉劍自刎,都被部下救了。奴才也曾屢屢奏章,請將奴才明正典刑。朝廷恩旨不殺,這是朝廷的恩典。其中申訴援兵遲緩不進,悍將違命坐失良機幾條,並不是為我自己作開脫,是為後來用兵鑒戒。所以用附條列奏先帝。今日上下瞻對之爭,明說是對班滾死活有疑,其實說的是對勝敗有疑。奴才在川帶兵多年,太明了那裏的形勢了,那些土著藏人散處崇山峻嶺、茂密森林深處,天兵一到就鑽穴躥山,天兵一去仍複舊態,剿殺千而八百的根本無關痛癢。若真能活捉班滾則全局勝。班滾現在沒有死,逃到了大小金川,莎羅奔本來就疑懼官兵,怎能經得起班滾流亡敗部煽動?這樣,大小金川全亂了,而且招安也很難。國家興兵數萬、曆時八月、耗資百萬,難道要的就是這樣的‘勝仗’?臣料四川將軍張廣泗不久就會給臣一個公道。張廣泗先是臣的部下,與臣素不相合,又是接任臣職位的將軍,他的話皇上總該相信的吧?上下瞻對名勝實敗,大小金川也就要糜爛,張廣泗也不會認這個爛賬的!”慶複就跪在嶽鍾麒身側,聽他說得凶險,滿心想斷言“班滾已死”,卻又猶豫起來,隻是叩頭說道:“班滾屍首頭顱是經我軍、敵軍幾個將領當場認定的,沒有將首級送往北京,是因為當時正逢炎夏,頭顱腐爛不堪遞送。嶽鍾麒說的這些都是‘想當然’,拿不上台麵作憑證的。他自己打了敗仗,就盼著別人也都打敗仗!”

    “你!?”

    嶽鍾麒氣得渾身亂顫,倏地轉臉怒視慶複,還要往下說時,乾隆怒道:“你兩個都給我退出去,什麽時候想清楚自己的罪過,再見朕說話!”訥親見乾隆兀自望著二人背影出粗氣,忙笑道:“主子息怒,依著奴才見識,說不定要被嶽鍾麒說中了呢!”

    “唔?”

    “奴才瞧那慶複有點外強中幹似的。”訥親說道:“當日報捷之初,慶複就言語支吾,一會兒說‘班滾麵部刀傷十餘處而亡’,一會兒又說‘班滾自盡,正行搜剔辨認’,萬歲爺曾幾次下旨責令其複奏,後來才有燒死一說。焉知不是慶複拉幾個證人搪塞旨意?嶽鍾麒駐守四川多年,於大小金川諸部經常周旋,平日相處得還好。西海之役,莎羅奔還親率三百藏軍到他的奮威將軍行轅裏聽從調遣。況且嶽鍾麒是戴罪之身,素來與慶複又沒有過節兒,犯不著冒險訐攻慶複。所以以臣之見,班滾未死,倒是有幾分真實可信的。”

    乾隆望著外頭飄忽不定的霏霏細雨,呷了一口茶,皺眉一歎說道:“山東逃了‘一枝花’這群逆賊,朕心裏不快。直隸、淮南鬧水災,又不知道現在蝗情如何,連日來盡是不好的信息,所以心神有點不定,容易發火。傅恒可以代朕去撫慰一下嶽鍾麒,告訴他隻要不是妒功誣告,朕不管班滾死活都不計較他。也去看望一下慶複,果真班滾未死,要他早上謝罪折子——若等到有部議參他,朕就難以包容他了。”

    “是!”傅恒忙躬身答道,“奴才也聽說班滾沒有死。這是給慶複辦糧的湖廣糧道李侍堯來信說的。方才訥親說的,奴才也覺得很有道理,燒死幾百叛民,其中恰恰就有班滾,這事兒也顯著離奇。”乾隆笑道:“李侍堯——是跟你在山西打黑查山的那個通判吧?”傅恒忙道:“是——他是皇上特旨簡放的同知官兒,皇上於他有知遇之恩。他說班滾未死,金川之難未已。皇上必定興天兵征討。求奴才調他到軍中效力。”乾隆想起李侍堯在考場落第要求麵試,自己親自作詩罰他山西去任“判通”的往事,不禁莞爾一笑。

    張廷玉今日在家裏當眾吃了乾隆的軟釘子,心裏不是滋味,後經皇帝這麽一解說,當下便覺得心頭浮雲為之一掃,他是極深沉的人,一邊心裏琢磨,順著乾隆的意思緩緩說道:“蝗情的事主子不用多慮,九月初六初七直隸、山東下了兩場霜,蝗災已經沒有。兗州府僅在孔林就掃出蟲屍十萬斤,歸德府把蟲屍堆積起來,據奏竟有百萬餘斤!臣已經叫戶部知會鬧蝗省份府縣,一斤糧兌換一斤蝗蟲屍體,聚而焚之。這類蟲災鬧起來,憑人力撲滅是不成的,但天要撲滅它,下幾場霜,就全都凍死了。”莊有恭奇怪地問道:“學生沿途也見了告示,隻是心裏詫異,朝廷為什麽要用庫糧去換蟲屍?”張廷玉微笑道:“民間掩埋蝗蟲屍體,這樣處置不徹底,常有第二年再起蝗災的,收上來燒掉就絕了根,也能知道多少蝗蟲多長時間鬧了多大的地方兒,何惜乎這幾斤糧呢!”乾隆點點頭道:“你想的很是,所有鬧災地方以後就這樣辦理。蝗蟲之災這次僅限於山東,都是因為山東的大小衙門主官不敬天命、不修德政,因此招至天懲,殃及百姓。嶽浚首當其責。念其於災起之後撲救賑濟尚屬用心,著嶽浚革職留任,以示儆戒,所有山東官員著罰俸半年以應天變!”張廷玉忙道:“主子慮得周詳。但陰陽不協乃是宰相之責,叫下麵承擔似乎不妥。請主子處分上書房及軍機處大臣,並連直隸淮河水災等天變一應以人事相應,以示天下公器不可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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