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亂起蕭牆

第三十六回 貪功名李光地匿喪 保廉臣高澹人釣譽(1/4)

    李光地慢慢撐起身來,此時真是心亂如麻,母親病故這事若被高士奇知道,立刻就得奏請丁憂——若論父喪母亡,人子廬墓三年、坫塊泣血,原是本分——但這一來,彈劾權奸、保太子、固國本的事也就煙消雲散。但若匿喪不報,這貪位忘親的罪名兒就得背一輩子!李光地要了熱毛巾擦著臉,緊張地思索著,想到母親臨終遺言,方才慢慢心定,已聽見高士奇在院裏嗬嗬笑著進來,一頭走,一頭說著:“好香的荷花,一路進來要醉倒了人,李榕村愛蓮,真有君子之風!”李光地再也不敢遲疑,挑簾一步迎出,勉強微笑道:“偶感風寒,方才用了藥,沒得出去迎候高相,高相曠達人,諒必不致介意。”

    “果然像是病了,熱傷風,這個節氣是最難受的。”高士奇覷著李光地的臉,一抖袍子蹺足坐了,關切地說道,“要不要我來給你切切脈?用的什麽藥?”李光地忙道:“不是什麽大病,怎敢勞動你?方才吃了點銀翹解毒散,也就罷了。”說著便命人奉茶,心裏揣度著高士奇的來意。高士奇啜了一口茶,笑道:“再過一個月,就是中秋佳節,皇上已吩咐下來,今年有收複台灣這件喜事,這個節得好生熱鬧一番,可不能沒有你這個大功臣喲!”

    這件事李光地早聽說過了,眼下他隻盼著高士奇快走,一點也不想聽他海闊天空地閑聊,便隻默默點了點頭。笑問:“什麽風吹得你這貴人來呀?”

    “江蘇學台張伯年的風。”高士奇是何等精明的人,已看出李光地有慢客之意,又見李光地麵帶戚容,不似有病的模樣,索性一仰身子,慢吞吞說道:“這個案子拖了兩年,禦批今日下來,定的罪名兒很重啊!要處絞。為考試的事,他以下犯上,和葛禮咆哮對罵,已經失了大臣的體統,不合又說葛禮‘恃寵無法,仗著皇上欺侮人’,又說‘皇上若是向著葛禮,那也不過是個昏君’——你聽聽他這些話,嚇人不嚇人?這事幸虧是刑部的人有主意,放了一年多,已經涼了,又趕著皇上這些時心裏高興,才忙著定讞報奏,要是當日趁熱奏入,處斬的份兒都有呢!——我來尋你,原是和王尚書說好了,和你一道兒去看看老張的案卷,如有一線生路,商議個辦法救了他才好。”

    李光地直盯盯地瞧著高士奇沒言聲,他如今正要科場案的詳細材料,並不是想拒絕,而是奇怪對麵這個人。對高士奇那點雜拌“才學”,他曆來看不上眼,隻是這個八麵玲瓏,隻知巴結向上的人,又和明珠過從密切,怎麽會對張伯年有這份好心腸?

    “你瞪眼幹什麽?你是想,我高士奇懷著什麽鬼胎?”高士奇一眼就看穿了李光地的心思,歎息一聲道,“若論伯年痛癢,實在與我無幹。但這人和於成龍一樣,清得透底兒。落到這一步,我真的看不下去,好歹有個上書房宰輔的身份,不管不成了奸臣?你如今在主子跟前說話叫響兒,我想著索相也必定要叫你出頭來保,也想湊個熱鬧兒。”至此,李光地已是恍然大悟,高士奇一定聞到了什麽味兒,覺得明珠靠山不牢,要與索額圖套近乎了!想著,笑道:“我原想明日去刑部。你這一來更好,有你高相也來斡旋,這件事就有幾分把握!”

    二人聯轎來到繩匠胡同刑部衙門。司官們早就散了,隻刑部尚書王士禎如約等著,見他們來,一點也不怠慢,便命人搬來厚厚一疊案卷。高士奇隨隨便便翻閱了一會兒,便和王士禎東拉西扯地閑談,詢問王士禎:“《漁洋詩話》殺青了沒有?送我一部看看如何……”又從卷宗裏抽出一份抄家清單,叫過書吏道:“抄一份給我。”李光地卻悶聲不響,一本一本翻看著訊供筆錄。他心裏不禁暗自吃驚:事情遠比高士奇說的嚴重得多。張伯年除了支持縱容舉子鬧貢院,還有貪墨受賄的罪,雖說他自己堅不承認,但一應幹證、結賬清單俱都實實在在,收受鹽商年規銀三千兩,侵吞龍江關稅銀一萬餘兩,又無故枷責總督府戈什哈致死。這兩條兀自可恕,張伯年竟把金陵一個叫“南市樓”的廢妓院改為“鄉約講堂”,每逢朔日在這裏召集諸生宣講康熙的“聖訓十六條”,且堂上居然掛出“天語叮嚀”的匾!別的都不說,僅此一罪就夠送他去西市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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