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亂起蕭牆

第十八回 清官護民責河督 能吏精算濟災民(2/4)

    “妙哉!一石數鳥!”靳輔未聽完,已是拊掌大笑,“你這個陳天一呀,命中注定不得做官,哪怕中個同進士,我必薦你來任河督!”

    說到功名,陳潢和封誌仁便都默然。陳潢看著巍巍壯觀的大堤,半晌才道:“苟有利於國計民生,報君恩、固皇圖,則一己之榮祿,猶如腳下這抔黃土!”說著,一腳將一塊黃泥塊兒踢下了堤,看著它翻著個兒滾入水中。

    三人踏堤迤邐北去,恰見黃河入運交口處,一個中年人背手立著遙望黃河,似也在查勘水情。封誌仁和陳潢都不認識,靳輔一眼瞧見,緊走幾步,抱拳一揖,嗬嗬笑道:“哎喲,是振甲兄!怎麽,不認識了?我是靳輔呀!——誌仁、天一,這位便是於觀察,才到任就來踏看河勢了!”

    於成龍!正是那個擅自借糧,賑濟災民的縣令,又從寧波升任道台,回來了!陳潢打量著他,瘦骨伶仃,雙頰清臒,一件灰土布長袍外頭也沒套褂子,腳下那雙“踢死牛”的雙梁兒黑土布鞋沾滿了泥土,辮子和袍角被風撩起老高,很有點道骨仙風。封誌仁隻看了於成龍一眼,立即便感受到一種寒徹骨髓的冷意和無形的巨大壓力。

    “靳大人,”和靳輔淡淡寒暄數語,於成龍便開始說正事了,“這個堤頂得住秋汛麽?河道修得太窄,不行吧?前日捧讀皇上明發聖諭,命栽樹固堤。聖上高居九重,尚能詳慮至此。我們做外官的,身邊養著一群清客、幕僚,養尊處優,更須多加留意才是。”

    於成龍說得雖然口氣緩和,但這幾句話兒無一不是在教訓人,他不喜不怒,嘴角微微向上翹,似乎隨時都在向對方表示自己的輕蔑。靳輔覺得比起其兄老於成龍,更難打交道。靳輔三人見他這樣兒,自尊心都像被刀子戳了一下,剛剛鼓起的歡快心情頓時蕩然無存。靳輔強按下心頭的不快,背著手看看天,又看看奔騰不息的黃河,格格一笑說道:“於觀察,這件事本督已有處置。有道是‘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觀察下車伊始,不問情由,何知我不承皇命,又何以知我護不了這段大堤呢?”

    “大人!”於成龍彬彬有禮地一躬,也端起了官腔,“並非卑職鬥膽過問河務。須知皇上命卑職來守此郡,則此地百姓土地,一絲一縷、一粥一飯,其責皆在於我。河堤無樹加固、河道又如此狹窄,乖於常理,萬一決口,恐大人與本道皆難辭其咎!”

    封誌仁見靳輔的臉漲得通紅,知道他要發作,忙笑道:“二位大人其實是一樣心思。栽樹護堤的事我們方才還議論來著……”

    “請自重,我正與靳帥回話。”於成龍臉上毫無表情,冷冰冰地截斷了封誌仁的話。靳輔冷笑一聲說道:“他是河務幕賓,說說有什麽幹係?此人櫛風沐雨實心辦事,也非等閑之輩,朝廷五品命官,並不是那些徒務虛名、做官樣文章的愚儒!”於成龍淡淡一笑,說道:“如此說來倒是學生孟浪了。若真的這樣,則是我一郡百姓之福。”

    於成龍因哥哥曾在河工上栽過筋頭,一向不服,見靳輔護短,越發來氣。但靳輔品位畢竟高出他很多,便壓著性子說道:“卑職焉敢來大人這裏惹是生非?隻因事關一郡生靈,不敢不問。因去歲秋汛,又衝決敝邑十幾鄉,饑民的事至今尚未安頓好……”

    到底文人心智多。於成龍隻輕描淡寫一抹而過,靳輔便知他的心意,先放一句話兒,留作將來參劾。去年因集中財力人力搶修漕堤,黃河這邊時有決口,淹了清江縣十七個鄉。靳輔想著,咽了一口唾液,捺著性子道:“你兄弟治水原也不是外行。這不是讀幾句子曰詩雲就說得清的事。就是禹王治水,也需九年。這九年之中,難道就無一處決口,無一處受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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