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大帝——亂起蕭牆

第一回 洪水圍城賢母教子 賑濟災民良吏抗命(1/5)

    康熙十七年的秋天,連綿淫雨來到人間。自白露過後,老天爺便發了邪,不斷頭兒隻是下雨,或淅淅瀝瀝,或飄飄灑灑,不是重雲濃霧,便是瀟瀟冷雨,總無三日晴好。直隸、山東、陝西、河南新修的驛道像一條條泥龍蜿蜒伸向遠方的雨簾。渾黃的潦水從田裏流到農民冒雨培起的毛渠,再進塘溝,匯至大渠。永定、滏陽、海河、滹沱、運河一時都變得暴跳如雷,咆哮著,呼號著;卷著泥沙、草根、樹葉、秸稈、斷檁殘梁、各類瓜果……打著可怕的漩渦奔衝逆折,泛起豆漿一樣的白沫滾滾東去。

    最令人膽寒的還是黃河。一望無際的河麵上,淒風將白雨掃來掃去,攪成團團水霧,狠狠地拋向狂浪滔天的濁流,發出悶雷一樣的河嘯。江南省清江縣地處黃、淮、運三河交界處,自交秋以來,淮水上遊高良澗、板工等決口二十六處,高家堰石堤決口七處,黃水、淮水衝決千家崗,灌入爛泥灘,將清江縣的清水潭灌得水高丈五,登城一望,溟溟渺渺,黃浪無涯。

    清江城是一座新築小鎮,因地處交通要衝,朝廷設了糧道、鹽道,往來潛船常在此放纜打尖,漸次成了集鎮。其實平日僅有萬餘人口,但此時四麵被水圍困,災民擠入城中避洪水,竟一下子驟增至十餘萬人。所有城內館舍店肆、棚庵廬簷聚滿了麵黃肌瘦的人群,一街兩行堆得到處是濕淋淋的行李,城裏所有賣吃的店鋪全關了門,一張平日隻要一個大子兒的麵餅,要花一兩銀子才買得到。

    清江縣令於成龍,因境內出了逆倫案,已經被革職卸任,新委縣令尚未來,就連摘印官也一同被困在城內。處在這種情勢下,於成龍不肯交印,摘印官怕擔待責任,也樂得聽他自為,自己躲進東門內大糧庫去享清閑。於成龍原是山東人,其兄老於成龍是著名清廉的臣子,官居山東巡撫。於成龍幼承母訓,一心做清官,不料去歲兩江總督葛禮做壽,他隻送了一雙布鞋做禮,惹得葛禮大為光火,便尋事參了他,其實逆倫案各縣都有,大家心照不宣,上下做了手腳,一點事也沒有。於成龍偏不識趣,撞了這晦氣也是情理中的事。

    此刻雨已暫歇,於成龍攙著年過五旬的母親於方氏站在清江城南門箭樓下,悵然望著遠處一線露出水麵的黃河大堤。兩個人的衣裳似乎不耐秋寒,身子有些瑟瑟顫抖。四五十個護城的衙役個個泥漿滿身,東倒西歪地靠在箭樓壁下小酣。

    “成龍,”於方氏半晌才道,“看這天,一時恐怕還晴不了吧?”

    於成龍搖了搖頭,清臒的麵孔上一點表情也沒有。他從懷裏取出邸報,遞給母親,說道:“娘,這是朝廷遞來的邸報……”老太太輕輕推開,說道:“娘的眼不中使了,這幾日又上了一層翳,越發不行了,你說給我聽聽。”於成龍抖開紙看了看,低聲道:“是。一件是朝廷命安徽巡撫靳輔進京述職的邸報;一件內容是調撫遠參議將軍任奉天提督;再一件是鄭州花園口決口——上遊鄭州既決口了,這裏的水就漲不起來了,母親您就放心吧!”

    “我老天拔地的,死都死得著了,有什麽怕的?”一陣涼風颯然而來,於方氏被嗆得猛咳,於成龍忙替她捶背,卻被她一把推開手去,喘籲籲說道:“要緊的是城裏聚著十幾萬人,又凍又餓,怎麽消受得了?你是這地方的父母官,得趕緊打主意——聽說昨個兒又餓死二十好幾!”

    這件事正是於成龍最犯難的!守著糧庫裏的麥山米垛,城裏幾乎家家斷炊,他覺得揪心般痛苦。但糧庫卻不歸他統屬,且不說摘印官梁守義住在那裏,單是糧庫守備、道台都是比他大著幾級的大官。這件事真正叫人難為。於成龍聽著母親的話,沉思著說道:“娘,兒子知道,餓死百姓兒也心疼。我已經叫人去請梁大人、郭真守備和韓春道台一同查看災情,總會有法子的。”說著便把母親攙進箭樓裏頭安置了,叫起衙役們,說道:“一同到庫裏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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