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再次回到許宅的時候，甘藍隻看見一堆斷壁殘垣。 那棵桃樹還在，可隻剩下半邊。附近的老人說：“三年多前，日本人空襲，許宅裏的人死了不少，可憐許少奶奶還有一月便要臨盆，硬是被炸死了，一屍兩命，作孽啊……” 甘藍聽得心驚，忙問許家其他人下落。老人答：“病重的許老爺空襲前邊過世了，空襲後，許少爺帶著許夫人離開了，聽說是參軍打日本人去了……” 甘藍坐在樹下，腦中浮現出很多年前的午後，還不是將軍的爹帶她來許家。她第一次看見許浪，心中暗暗想，世上怎會有如此好看的男孩子。他很是調皮，常常捉弄她，可無論他怎麽欺負她，她的眼光總是無法從他身上移開。 那日許夫人問她是否還記得小時候的事，她不是不記得，是不能記得。 那晚，當子彈射來時，她想都不想地擋在了他麵前。事後她也想，如果當日子彈射的是蕭雲飛，她還會擋嗎？這個念頭每每剛起，便被她狠狠甩開。如今，她終於麵對，也許，不會…… 她最幸福的時候，不是蕭雲飛說要照顧她一生一世時，而是他變戲法似地變出兩隻豆沙包的時候。 甚至，當聽到蕭雲飛失蹤消息時，她很傷心，可他擁著她，她心中竟隱隱覺得幸福，真希望他這樣擁著她，一輩子都不放手。 再後來，她離開，不是她必須離開去尋找蕭雲飛，而是她在無法呆在他妻子懷孕的喜慶中，她很難過，比聽到蕭雲飛失蹤還難過。 也許，所有人都覺得她甘藍是純淨善良如小白兔的女子，可她知道自己不是，她很自私，她利用了一個如雲般幹淨的人的感情來掩藏自己對一個已婚男子的渴望。 而如今，這個如雲幹淨的男子也許永遠不會回來了，那個已婚男子也許此生也不會再見了。 又是一場慘烈的戰役。 甘藍熟練地包紮著傷員，等終於可以稍稍喘口氣喝口水時，她聽到團長在訓一個高瘦的戰士：“什麽東西這麽寶貝，非要折回去找？！你還有沒有組織紀律性！太不像話了……” 甘藍不由得笑了，她知道這個團長是出了名的嘮叨，這個戰士有得站了。正要離開，卻見那人稍稍轉了身，燦燦的陽光落在俊美的側臉上折射出奪目的光華，亦照亮了他脖子上那帶著裂紋的桃籃。 “砰——”甘藍手中的衛生器具掉在了地上。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她身上。她怔怔看著他，淚水從臉頰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