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小六摸著腦袋：“奇了怪了，這蟲子怎麽老往我們身上飛呢？” 老鄉也百思不得其解：“我們明明灑了防蟲的草藥，怎麽還招蟲蟻？照往常的經驗，頂多被咬個幾口，現在都是一身包的，邪門啊。” 小六看著季倫有些蒼白的臉色，道：“大哥，要不我們找吧。剛幫你換藥時，我見你身上的刀傷又裂了，這麽下去，我怕你傷好不了。” 季倫撓著身上的包：“囉嗦，刀槍箭雨老子都挺過來了，還怕這幾隻小蟲子？你當老子是紙糊的嗎？走走走！” 深山古木蒼天，濃鬱的枝葉遮蔽了日光，越往深處，越是陰森。一行人，慢慢消失在了黑暗中。 當南域還是如春的季節，江南已是飛雪漫天的隆冬。今年也很是奇怪，天氣比往年冷得多了，雪更是一場接著一場，下個沒完沒了。素閑養的花花草草，凍死了一大半。 管家一邊收拾著殘枝敗葉，一邊對素閑道：“老爺的信好久都沒來了，怕是被風雪給阻了。” 素閑折了一支臘梅，“嗯”了一聲，便轉身進了屋。 管家心裏有些不舒服了，老爺待夫人的好，是大夥看在眼裏的。可夫人不知為何，對老爺總不是那麽熱乎，一顆心就像這雪地裏的花草，捂不熱，也就慢慢地死了。 在一場場的雪中，一年過去了，又到了辭舊迎新的正月。 許久不見的小六，迎著初春的嚴寒，出現在了何宅中。隨他而來的，還有一壇骨灰和幾枝萆荔。 “那草長在深山老林的懸崖峭壁上，大哥手受著傷，我說我去摘。可大哥說，我功夫差，摘不到那草，自己就掉下崖摔死了。我勸大哥那地方太危險，要不再去別處找找，大哥不聽，爬上懸崖就去摘了，幸好他功夫好，有驚無險地回來了。可誰知，他那傷口狠狠地裂開了，山中毒蟲多得不得了，傷口很快就爛了，連帶著周圍也一並爛了……嗚嗚，大哥死的時候，身上幾乎都沒有半塊好肉……他握著嫂子給的香囊，讓我好好藏著，說嫂子你愛幹淨，可別把你花了老大心思做的香囊給弄髒了……嗚嗚——” 小六說得泣不成聲，實在忍不住捂著臉痛哭起來。 素閑臉色煞白，手緊緊抓著心口。那疼痛仿佛千萬根刺同時刺入，她還來不及反應，已經血流一片，連呼吸都不能了。 素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裏，季倫又活了。她穿著火紅的嫁衣，他騎著白色的馬笑嘻嘻地來迎娶她。他的眉目生得好，雖是一身的江湖氣，卻另有一番瀟灑的味道。 她喜歡養花草，他花費巨大的金錢和人力，從各地搜來奇花異草，隻為博得她一笑。 她怕冷，天稍稍轉涼，手腳便開始冰了。他買了上好的金絲炭，不分晝夜地在屋子裏燒，即使自己火氣旺，一進那屋子便開始流汗。 …… 一個人能待一個人有多好，季倫就能做到十成。可不管他待她多好，她的心裏始終有一根巨大的刺：她要替她死去的全家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