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水火不容

我駭然地瞧著渾身是血的沈廷眾，瞠著雙目，良久發不出聲來。 “你不是……”火車被趙卿如攔截下來了嗎？ 可沒等我說完，沈廷眾一個體力不支，已經倒了下去。 我試探性地搖著他的肩膀：“沈廷眾，你醒醒！” 許是動靜太大，驚擾了樓下管家阿伯的睡夢，他問我：“小姐有事？” 我才哭過，隻好嘶啞著嗓子回答：“沒有，我隻是做了個夢，阿伯你睡吧。” 將沈廷眾挪到床上去後，我才發現他腰部有嚴重的傷口——是槍傷！ 從前在北平時候，我總是瞞著父親偷偷去醫院裏幫忙，那裏有許許多多的病人，還有因戰亂而被槍殺的勇士。 饒是我見過不少病例，我還是被沈廷眾的傷口嚇得不輕。 躡手躡腳下了樓，好容易找出一些工具能夠替他處理傷口，我卻又突然下不了手。 “動手吧！”沈廷眾忽然悠悠轉醒，虛弱地朝我開口。 我愣了好一會兒。 沈廷眾複又再次說道：“像你在北平一樣，取出子彈，用藥物止血。” 刹那間，我仿佛又見到那個小軍官，肅然睿智，冷靜沉著。 惡毒的心思再次起來，我忍不住想看清他的真實麵目：“你不怕我弄死你？” 話雖如此，可我還是深吸了一口氣，動起手來。 雙手在打顫。 他說：“何之洲，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土匪窩子裏，你知道是哪裏嗎？” 我順著他的話說下去：“哪裏？” “醫院！”他斬釘截鐵地兀自說道，“就是醫院，何之洲，你救下了一條人命……嘶……” 他的痛呼過後，便是良久的沉默。 為什麽你還記得呢？ 沈廷眾，說恨我的人是你，千方百計要我失去一切的人，也是你。 可你為什麽還要說這些令我動容的話呢？ 沈廷眾的臉上已然布滿了稠膩的汗水，看得出來他痛苦至極，然而，他再沒有找任何話題來轉移注意力。 大腦長時間的高度焦慮，讓我越來越力不從心。 一個念頭在我心頭瘋狂生長。 我問：“沈廷眾，我阿爸的事情，到底是怎麽回事？” 為何我父親被趙卿如抓後，沈廷眾便回來了？ 不是沈廷眾救下的父親嗎？ “哐當——”子彈終於取出。 沈廷眾也開口：“當日三省淪陷，你父親跑來南京，被你母親趕走，意外投奔我們的，你信嗎？” “我本是安排他自己一人走，可他偏要帶你一起走，真想不明白他為什麽要帶一個累贅，何之洲，你明白了嗎？” 他是打死不肯承認自己對我的關心的！ 我一個趔趄起身，脫了手套：“沈廷眾，要你承認自己的心思就這麽難嗎？” 取出子彈後，傷口不加緊處理，沈廷眾隨時有可能失血而亡。 可他情願命也不要，也要讓我徹底死心。 他說：“何之洲，你當真是天真！” “我救你父親，便是因為你了嗎？那麽你的母親呢？我可是恨不得你們都灰飛煙滅了才好。” 不提還好，提及母親，我便想到了那日，筒子樓內，母親逼迫我的一切。 她要我再不去愛沈廷眾。 還有母親的死，究竟與沈廷眾有無關係…… 我盯著沈廷眾，可他卻迅速垂下眼簾，教人看不清他的心思。 “是啊，咱們可是水火不容呢！沈廷眾，你就自生自滅吧！” 扔下這句話，我“砰——”一聲砸門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