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

第10章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軍(1)(1/3)

    院子裏的陸舟宇在抽著煙,抽的自然不是什麽高級的雪茄煙,而是普普通通、隨處可見的老刀牌香煙,他的嘴巴緩緩地吐出了一個完美的煙圈,嫋嫋地向上飄,很久才消散。

    夏日夜間的蟬四處可見,它們如今躲藏在蒼翠濃密的香樟樹裏絕望地哀鳴,這蟬聲如今成了他唯一的伴奏與掩護。

    陸舟宇靠在牆壁上,嘴巴夾著最後一根香煙,左手將香煙盒舉在胸前,他眯起眼,就著昏黃的路燈,打量著煙盒上麵的海盜肖像,左右手握著長短不一的兩把刀,上麵印著很明顯的“pirate”,英文翻譯過來是“強盜”,所以北方人把這牌子叫“強盜牌”。

    香煙抽完了,陸舟宇在牆壁上摁掉了,又抽出煙盒裏麵的錫紙,放在掌心,用香煙頭在上麵來回摩擦,上麵很快顯現出兩個字:“殺狼”。

    閱後即焚。他從口袋裏掏出火柴,錫紙遇火很快燃燒,成了牆角的一團。

    火柴放回口袋的時候,手碰到了一塊冰冷的東西,掏出來,月光下閃耀的,是一枚銀元。

    他左手把弄著手中的銀元,因為反複摩挲過,也因為一直攜帶在身上,吸了人氣,這枚袁大頭如今亮而光滑。

    銀元被他拋在半空之中,又迅速地落下,穩當地躺在他的手心。

    當年蘇煙和他私奔的時候,把錢都給了他,他隻留下了這枚銀元,其他的都存在銀行裏,去年已經把存折還給了蘇煙。

    銀元第二次被拋起的時候,陸舟宇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還在南京城讀書的時候。那時他還很年輕,有著最滾燙的理想,和最赤忱的心。

    彼時還是1931年,他還是國立中央大學法學院的新生,捧著六法全書,夢想著將來能進立法院,為這個國家的法治建設而出謀劃策,於是他讀孟德斯鳩的三權分立,讀洛克的社會契約,讀羅爾斯的正義論,對這個風雨飄搖的國家還懷有希望和願景。可是九一八事變之後,國民政府的不抵抗政策,卻令他那火熱的心立馬涼了半截。

    一個國家,麵對外敵的入侵,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命令它的士兵拿起刀槍,保家衛國,而是讓他們坐以待斃,每每想起,陸舟宇隻感到一陣心痛與憤慨。

    在這憤慨的支撐之下,那年的12月,他參加了南京珍珠橋的愛國學生運動,他們高高地呼喊著愛國的口號,散發著愛國的傳單,浩浩蕩蕩,視死如歸,前往中山路的國民黨中央黨部。可是他們是學生,他們手無寸鐵,那場學生運動也注定代價慘烈。那也是他第一次被捕,後來家中動用了兩層關係才幫他抹掉案底。

    為此,在政府工作的父親差點與之關係決裂,父親厲聲問他究竟是想當軍人還是想當學生,若是想當學生,就好好地在學校學習,若是想當軍人,就轉去中央陸軍軍官學校15。

    陸舟宇默默地選擇了前者,因為他並不想像東北軍那樣,將來收到“不準抵抗,不準動,把槍放到庫房裏,挺著死,大家成仁,為國犧牲”這樣的命令。他願意為國犧牲,但那應該是為保家衛國而死,應該是浴血奮戰而亡,而不是將大好錦繡河山拱手讓於他人。

    那段時間他消沉了很久,直到他開始在《新民報》上匿名發表社論,以筆為劍,針砭時弊,快意痛哉,也正是因為這些社論,一些激進的愛國人士悄悄地聯係上了他,邀請他去參加小型讀書會。那時除了兼顧正常的學業,他們每周一都在寂靜而簡陋的地下室裏交換著得到的信息,表達著自己的想法,群雄激辯,頗有春秋諸子的氣勢。

    蕭伯納說,你有一個蘋果,我有一個蘋果,我們互相交換,彼此還是隻有一個蘋果,你有一個思想,我有一個思想,我們互相交換,彼此就有了兩種思想。那一段時間,是陸舟宇這一生最快樂的日子,那是一種隱秘而不能為外人道的快樂,就像是綠色的小藤,自他的心底生長蔓延,纏繞著血紅的心一寸寸地生長,直至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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