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玫瑰

第8章 雨中黃葉樹,燈下白頭人(3)(1/3)

    梅二爺的生日宴會前夜。

    是秋高氣爽的時節,柿子熟了,如燈籠一般,星星點點地掛滿枝頭。

    廚房裏的燉鍋上滋滋地冒著熱氣,雪梨的果香味順著窗戶開出的那一道小縫悠悠地往外飄。

    夜色已經深了。

    蘇煙和兩個姑娘正坐在廚房外麵的小院裏,她們正在包裝著明天回送給客人的伴手禮。倒也不貴重,都是兩三片小酥糖,一份壽桃,一盒剛采不久的秋茶。

    江南民俗,慶九不慶十,寓意長長久久。梅二爺今年雖然才四十九,但過的是五十大壽。五十而知天命,人生半百,梅二爺的大半生都過去了,凡事都看得開,對排場反而不那麽在意,恰逢戰時,又怕蘇煙累著,便對她囑咐道要盡量樸素。

    蘇煙嘴上是答應了,可實際上哪敢敷衍,今天早早地歇業關門,開始布置場地,懸燈結彩少不了,紅燭高照也少不了,現在她的工作量依舊不小,統共要準備的也有一百多份。

    蘇煙的小腿坐得麻了,她彎下腰,捏了捏自己的腿肚子,又伸了個懶腰,目光微斜,便偷偷地瞅著那還亮著燈的二樓包廂。

    “玫瑰飯莊”的二樓都是小包間,蘇煙給每個包間都起了名字,名字都她瞎起的,什麽“野玫瑰廳”,“白玫瑰廳”,“紅玫瑰廳”,“綠玫瑰廳”,總之都是玫瑰廳。

    梅二爺每次來,都去“野玫瑰廳”,一來是因為那是她從前的藝名,一來是因為那裏位置僻靜,在最裏麵,門一關,裏麵沸反盈天外麵都不會知曉,也因了這個因素,梅二爺後來索性讓蘇煙把那間小廳改造成了他私人的會客廳,除了梅二爺,其餘人都不準使用。

    自從玫瑰飯莊開了之後,梅二爺去百樂門的日子便少了,他把客人都帶來了這裏見,形形色色的人,有西裝革履的高雅紳士,有層層戒備的軍政要人,也有稚氣未脫的女大學生,甚至還有渾身破爛的流亡青年。

    蘇煙識趣,不主動過問,也從不主動進去打擾。雖然她也好奇。梅二爺若是想說,自然會說的。

    老金出來了,端來了一盅冰糖雪梨,“蘇老板,燉好了。”

    蘇煙回過神來,恰好看到二樓的窗戶打開了,梅二爺探出頭來,兩人四目相會。蘇煙知道,這是會客結束了。

    她站起來,扭了扭酸脹的腰,捏起蓋子,湊近聞了聞,很香,紅色的枸杞飄在香甜的糖水裏,也好看。

    “我送上去。”

    蘇煙上樓的時候正好跟離開的客人擦肩而過,那人穿著樸素,身上散發著腥稠的汗味,肩上搭著一條白色的毛巾,但毛巾上有一塊黑色的長條。蘇煙猜他的職業是黃包車夫。

    進了房,梅二爺正坐在桌子上,鼻梁上架著一副老花鏡,正在低頭看賬本。蘇煙把燉好的雪梨輕放在桌子上,她的力道大了些,盅蓋被輕微地彈起又落下,發出清脆的聲響。

    蘇煙說,“冰糖雪梨,清熱降火,生津潤肺。”

    梅二爺進來的時候說過,這次要見的是工會的人,梅二爺鐵定是又捐了一大筆錢。

    梅二爺端起雪梨,咕嚕嚕喝下,長舒一口氣,衝著蘇煙豎起拇指,“爽快!解渴!好喝!”

    整個表演一氣嗬成,看起來沒有半分虛假。

    見蘇煙嘟著嘴,梅二爺抱起她,勾勾鼻尖,哄著她,“人要會聚財,也要會散財。”

    蘇煙指著手表上的時間,臉色沒好,“我不是怪你捐錢,而是你看看,這都幾點了,還在忙工作。”

    “弄完就睡。”梅二爺哈哈大笑,放開蘇煙,又準備伏案作業。

    蘇煙收起雪梨,她眼疾,不經意間瞅到了上麵的三個字,“新四軍”,後麵是具體的哪支隊伍,什麽師什麽旅,跟的又是多大的一筆數字,多少的款項,她通通沒看到,但那三個關鍵字已經足夠了。“新四軍”這三個字,代表的是什麽,她自然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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