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州歌

二十一 出口(2/2)

    辛寒在深穀裏為她療傷時,當然不可避免地與她有過肢體接觸,但她從未受過此世禮教的規製,對必為之舉處之泰然,便有不適之時,自知生死攸關,也矯情不起來。

    然此情不同。

    綠衣才剛逃出升天,五感明敏得像貓胡須一樣,牽一根而動全身,從前不想的此時不由自主地想起,從前感覺不到的此時更是不由分說地侵襲而來,何況辛寒自出穀至今,態度已比初識之時溫和親近太多,她雖對他仍心有顧忌,卻免不了受些觸動——

    在這命懸一線的黑暗裏,不知不覺積聚至今的影響終於一氣爆發出來了。

    綠衣想,她才僵了一秒,他還未必留意,她再僵多一秒,他就不可能注意不到了。

    她立時開口,語聲帶了一絲轉移話題的生硬和急迫:“也是奇事,先帝若不想旁人奪此玉璜,封死石門即可,何必做這麽一個機關出來呢?總不會隻為治其大不敬之罪,令其死無全屍吧?或許,這玉璜之下的機關本也通著一條生路,專為他後世尋寶的子孫留下的,隻是我們不得其法,找尋不到?如此看來,這玉璜於皇家可不僅是一件尋常的祭器了。”

    辛寒的反應看不出他是否察覺了她的糾結:“前些時候,江南各派一眾高手匯集壺州,讓我想起數十年前上任武林盟主逝世時流傳的秘聞——官府武林苦索前朝寶庫,內藏名兵財寶無數,得之可傾覆天下。開啟寶庫的密鑰有三把,下落不明。”

    綠衣聽他一說,當即聯想到了那四不像的玉璜:“可這玉璜若是密鑰之一,何以未留在京城禁宮,反而與寵妃殉葬了呢?”

    辛寒語氣微諷:“此言該問先帝。不過,天家血脈,再荒唐也不足為奇。”

    綠衣心下暗驚。

    這語氣聽來,辛寒仿佛對皇家之事知之甚多的樣子,甚而,還對皇室中人心有不滿。

    她本以為他不過一名避世而居的神醫,在一些了不得的人物那裏掛了號而已,可她越認識,越了解,越覺得他不止於此、深不可測。

    左右,她不過一無根之萍,與他聚散有期,自顧且不暇,哪還有探聽旁人旁事的餘力。

    二人又等了一刻,左衝右突的木樁暗箭漸漸停歇。

    辛寒側耳聽了片刻,回首向綠衣示意過,便貼著洞壁向他所在的方向移動起來,綠衣緊貼其後,他們就像兩貼軟泥,就著足下那點硬土的支持,蹭著走出了好遠。

    直到綠衣錯覺衣服都要被磨出洞,他們才看到暗河的盡頭。

    隻見,水麵下探出一級級台階,延伸而上,目之所及的拐角處,漫著稀薄的天光。

    有了盼頭,就有了力氣。

    綠衣加快速度且加倍小心地貼壁蹭到河道盡頭,生怕在臨近出口心神放鬆之際又遭逢突襲。

    所幸,這不過是她的多心。

    她隨著辛寒一躍落在台階之上,又提著一口氣爬到階梯拐角的平台上,聽到先一步駐足的辛寒淡淡一聲“且歇息片刻”,才軟坐在地上。

    此時,她不禁再次為這句軀體的出身咋舌,累得幾近脫力,恨不能躺倒在地,竟還本能地支撐著端雅的坐姿,也不知是如何嚴苛的門戶教養出來的。

    她緩過氣,向上一望,發現他們真的已達出口。

    拐角再上,正是一線被密枝茂葉遮擋住大半天空的山隙,此處洞壑幽深,磴道曲折,拾級而上,便可登臨山頂。 本章已閱讀完畢(請點擊下一章繼續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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