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椿

chapter13:伊波呂歌(1/4)

    清晨飄雨,綿密如簾,整個島原還在雨幕中沉睡。單薄清寂的三味線的撥奏扭曲在娑娑的雨聲中,斷續之間,帶著幾分欲說還休的羞怯與興奮聲色。源賴光睜開了眼,下意識握住了身側的刀。入目之景天光未明,簷下風鈴叮鈴,透明的水珠連珠般順簷而落,彩色的千紙鶴掛在陽台前,組成了色彩斑斕振翅欲飛的簾。

    亮漆的妝案上有些淩亂,脂粉香水梳子並著幾張皺巴巴的彩紙堆疊在一塊兒。蝶似的影撲在臨窗旁那張素白端麗的臉上——鬼切微微抬眼,遙遙瞥向坐在拉門之側的源賴光後複又合眼假寐。他的睡眠極淺,細微風聲的變化都能驚醒他,更逞論源賴光起身的動靜。

    “你要走了嗎?”鬼切摟著刀半蜷在陽台與鬥櫃的夾角,細密的水珠斜濺在他的臉上,有些冷。

    “嗯。”源賴光低聲應道,順手將身側的包袱挎在背上。他是五天前說要走的,理由是有個要好的同鄉如今在京都發了財,要提攜他去身邊工作,這無疑比起在花街柳巷當打手小廝體麵太多。朝霧聽到源賴光要走時還頗為驚訝,還以為是他與鬼切鬧了些不愉快,甚至還想好言好語的挽留。但鬼切卻隻輕飄飄的說了句‘島原就是池胭脂色的溫水,男人的骨頭都能泡化在這裏,他還是個少年,就由他去吧。’

    朝霧聽罷隻能略略一歎,又多給源賴光結了一個月的工錢。其實源賴光來小見世這段日子,從未支領過薪水。等此時一結,零零總總加起來竟有一小包丁銀。這些錢財若放在窮苦的鄉下,已經能置辦個小屋娶上賢惠的妻子。

    雨聲簌簌,鬼切又閉上了眼。源賴光已經走了,臨走時如常扯下萬年曆的一頁。三味線驀地急促起來,今日是六月十八日,明日一早就是阿珠的好日子。飯田這段時間花光了全部的積蓄在京郊買下一棟老屋,等阿珠跟他回了那棟老屋,他們就算徹底在京都落腳生根成了家。

    此時距藤堂遇刺已過了一個多月,他的死就像是今夏第一滴砸落在靜水上的驟雨,在漣漪將將擴散之時,更多細密的水珠卻接連墜激漪漣。介於藤堂之死影響較大,以至那從來都行事張狂的龍膽也因此收手了一段時間,但新選組卻無力再繼續追查下去——越來越多的倒幕派殺手湧入京都,披夜持刀與守舊派豢養的死士忍者或是新選組的武士絞殺在無人的暗巷之中。

    源賴光站在簷下撐開了傘,絳紫的傘麵沒入尚且空曠的島原長街猶如一朵迎雨而開的龍膽花。長街之外,沉涸的鮮血滴滴答答的氤開在泥水中,町奉行所的人抬著麻袋草草掩蓋的屍體扔上板車與過路人擦肩而過。每天早晨都有餘溫尚存的屍體被抬階過巷,所有人都意識到這是兩方派係交戰至白熱化的前兆,亦是時代更迭前的腥風血雨。

    行路人摩肩踵踵,源賴光始終沒有停下。他並沒有去晴明的洋行,他說謊了,因為他根本沒有找到新的工作,且晴明此時也並不在京都。而能讓他暫時歇腳的酒肆,老板估計要一覺睡到中午才醒。在此之前,他隻能漫無目的的遊蕩,像是一縷京都的幽魂,亦或是席卷漫天的枯蓬衰草。

    雨越下越大,雲鉛沉的像是要塌下來,絲毫沒有因為天明而雨勢暫歇,路上黃土泥濘,源賴光沒辦法,隻有停在了一處舊旅店門前——他覺得自己有些蠢,他完全可以當做無事發生留在小見世,最起碼可以等到這場不合時宜的雨下過後再離去。可那樣他又會看見那個豔鬼上妝拔刀出門,他會對自己頤指氣使,會問自己今日容妝好看與否,會帶著意味深長卻又憂鬱的眼神看著自……他會狂戾舞蹈一般的殺人,亦或是被人殺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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