濯纓

23 初雪(1/4)

    幾日後,鍾攸晨起開門,入眼雪白。他一愣,緊接著抬步下階。漫灑著玉屑薄絮,眺入眼的田地屋舍都覆了一層蓬鬆絨白。

    鍾攸在雪上踩了幾腳,走出個圈。他站定,又覺得這圈不好,故而又走了幾步,踩成個葫蘆。

    這麽玩了一會兒,就聽籬笆門外有人低咳了幾聲。

    鍾攸正準備蹦一個的心頓時熄了,他端正了袖,望過去。時禦今兒依然一身黑,瞧著格外直挺利落。就是不知怎地,掩著唇咳聲不止。

    鍾攸過去拉開門,道:“這是著涼了?”本想探手去摸摸他額,手在袖中伸了個頭,記起他前幾日的躲閃,又垂下去,對他道:“快進屋,我煮些桂枝。”

    時禦鼻尖凍得泛紅,他聲音悶啞,隻道:“沒事。”音落又壓了壓咳嗽,道:“大抵是屋裏太涼了。”

    兩人正一齊往屋裏走,過鍾攸踩出來的葫蘆時,時禦還跨了個步,沒踩著,跳過去了。主屋門開著,鍾攸推人進去,一摸他後背,就穿了件絨衫。

    “你院裏沒通煙道?”鍾攸塞了熱水給他暖手,去翻找厚衣,道:“都下雪了,怎地還穿這一層,這一著涼,晚上指不定還要起熱。”

    時禦喝了熱水,啞聲道:“忘了。”

    記著給他屋裏通,忘了給自己屋裏通?連書院齋舍底下的煙道他都打過招呼,偏偏就不記得自己?

    給找完衣服,鍾攸又去煮了桂枝。他心憂時禦會起熱,屋裏沒備藥,得去趟鎮裏。回屋給時禦送水的時候,照他腦門摸了一把。

    還真是燙的。

    時禦這會兒暖過身,被屋裏熱得出汗。他道:“一年起不了一次,睡一覺就過去了。”他喝了水,額前發都被汗漬濕了。

    鍾攸順手給他撥開,道:“那就去躺會兒。”

    他頭前傾,抵在鍾攸掌心,道:“家裏太冷了,不想回。”

    鍾攸指尖揉了他的發,隻道:“既然知道冷,回頭就趕緊通上。”

    “不。”時禦在鍾攸掌心蹭額,“雪都下了,再撬地磚太麻煩。”

    鍾攸一滯,被他這堵了退路,隻能道:“來這邊住?”又飛快道:“主屋裏還有空地,把屏風那塊騰出來,能再架張床。”

    時禦抬頭,露出虎牙,“那塊騰出來,你沐浴怎麽辦?”

    鍾攸收回手,捏了袖沿,道:“屏風一擋,在中間地也能洗。”又輕推他肩頭,“這事再。你去床上罷。”

    時禦躺被褥間沒挨多久,人就昏昏沉沉的睡了。大抵是常睡不好的緣故,即便合了眼,神情也不怎麽放鬆。那銳利的眼一遮,就顯出點稚氣。他籠在這暖暖的青檸味裏,蜷身臉埋進枕,隻露出半張臉。

    臉頰潮紅,沒多久鬢邊都是汗。

    鍾攸坐一邊疊他的外衫,見那衫裏沿磨了痕,便將整個衫都反過來。隻見袖口和領沿有些地方都磨薄了,衫洗得幹幹淨淨,可這磨痕處摸在指腹下,突兀的就叫人有點心疼。他探身過去,輕手翻了時禦的裏襯,指腹貼著裏沿滑了一圈,果然也是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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