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試天下(完美典藏版)

第60章 番外4:琅華原是瑤台品——琅華篇(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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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男子搖頭。“既然不認識,那幹嗎一定要得到此畫?當初我之所以留下此畫,不過是因畫上之人曾經相識,可除此外,這畫還有何稀奇的地方能讓你視之重過性命?”離華再仔細看一遍畫,實看不出有什麽特別到能重過性命的地方。男子沉吟,似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出實話。離華凝眸看他片刻,最後自嘲地笑笑,道:“你無須煩惱,姑娘我不稀罕你的秘密。告訴你吧,這畫大約是在兩年前得到的,畫上的人是昔日雍州墨羽騎四將之一的‘穿雲將軍’任穿雲。”男子聞言,抬目看向離華,目光清亮,神態坦誠,“多謝姑娘告之。非我不願與姑娘實話,我乃罪人,不想累及姑娘。”“哦?”離華似笑非笑地瞅著他,本想冷言諷刺,可看著那樣明亮誠懇的眼睛,心下一堵,咽了回去,“既然你想要,我便送與你吧,反正沒要錢的。”她將畫遞給他。男子看著離華片刻,道:“多謝。”簡單卻鄭重。伸出雙手,垂首,額貼被麵接過畫軸,態度甚是恭敬。離華看著心頭一動,遞畫的手不禁一緊。“姑娘?”男子疑惑地看著她,不解她為何突然握得那麽緊。“哦……你休息吧,我去找找,看能不能給你弄到衣裳和傷藥。”離華轉身離去,剛走至門邊,身後卻傳來男子的問話。“姑娘是誰?”極輕的聲音卻似驚雷劈在離華的耳邊,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閉目吸氣,隻當沒聽到,猛地拉開門,疾步走出,可那低沉的嗓音卻如附骨之蛆般傳來。“姑娘不是這種地方的人。”砰地合上門,秋陽燦目,刺得她眼眸生痛,痛出眼淚來。房內的人看著那扇閉合的門,目光中有著疑惑與深思。這畫中之人既是墨羽騎的將軍,她一個華州的青樓女子為何會識得?穿雲將軍他雖不識得,但其名卻早有耳聞,不單是他,墨羽四將聲名遠播,可從未曾聽過誰有風流韻事,若她為雍州人,當年戰亂,雍州一直安泰,她沒必要從雍州千裏跋涉來華州,而且……雖然她言語低俗,滿身風塵,可總覺得有幾分刻意,那雙眼眸黑白分明,怎是豔幟高張的花魁所能擁有,那偶爾睥睨的一眼,是青樓女子再如何驕傲也不會擁有的,那是與生俱來、身居高處的人視眾如下的眼神!    等離華再回房時,便看到床上的人出神地看著畫軸,指尖摩挲著畫上的字,神情恭敬中猶存思念。她將手中黑色的布衣往床上一拋,再從廣袖中掏出幾個饅頭遞過去。“這都是偷的,你先將就著。”床上的人回過神,平靜接過,“辛苦姑娘了。”離華瞟一眼被男子珍而重之地放於枕邊的畫軸,唇一動,卻終是忍住了。男子慢慢起身,正想穿上衣服,園外忽傳來砰砰敲門聲,房中兩人同時一驚,對視一眼,離華擺擺手,走至床前扶男子重新躺下,將錦被蓋嚴實又放下羅帳,才啟門走至園中問道:“誰?什麽事?”“姑娘,奴婢是嬋兒。大娘著奴婢來問問姑娘,曾府壽宴,前些日早有派人來請過姑娘,但姑娘都回絕了,今日曾府的大管家又親自來請,大娘問姑娘要如何答複?”嬋兒隔著門道。離華開門,瞅著門邊的丫頭,“曾府的壽宴是今日?那大總管可有什麽?”“回姑娘,那大總管帶了許多的禮物,還備了四人抬的大轎,他家二少爺就愛聽姑娘唱的曲,今日壽宴也不做大了,隻約了些親友。奴婢瞅他們態度倒是十二分的誠懇。”“哦。”離華略一沉吟,然後道,“你去回大娘,就我應了,讓曾府的人稍等會兒,我準備下就來。”“是。”嬋兒趕忙回去複命。離華轉回房,勾起羅帳。“我出去一趟,你現在一身傷,動也動不了,就先在這養著吧,這園子還算靜,不會有人隨便闖進來。”又看一眼沾血的被麵,“昨晚上的藥不夠,這血總是滲著,你衣裳也暫時別穿了,等我晚上帶藥回來敷了再穿吧,否則髒了衣裳再偷便難了。”離華交代完了,也不理會人家是否答應了,轉鏡前再察看一番妝容,便啟門去了。床上男子思索了一會兒,決定暫時留下。一來左腿上的箭傷透骨而出,令他整條腿都無法動彈,左肩的那一劍雖未傷筋骨,卻入肉甚深,一動便綻開血口,再加身上那些細傷口,別走出離芳閣,隻怕連這房門都出不了,便是出去了,大約也是出了離芳閣就被那些四處嚴密搜查的捕快抓起來了,那時還會連累這救自己的離華姑娘。先在這兒躲幾吧,等能動了再想法離去,況且……他終於找到了線索,怎能不留著性命!    黃昏時,離華回來了,卻帶傷而歸,頓時離芳閣驚作一團。“哎喲我的兒啊,你這是怎麽啦?好好的一個人出去,怎麽……怎麽變成這樣啊?”聞訊而來的離大娘一看離華身上的血當場嚇傻了,趕忙上前察看,卻見離華一張臉蒼白如紙,轉頭再見眾人圍成一團,不禁罵道,“你們這些沒用的還傻站著幹嗎,還不快去請大夫!若延誤了,看老娘不剝你們的皮!”頓時有人跑去請大夫。離大娘扶住離華,直咋呼,“哎喲我的兒啊,這都流血了……哪,到底是怎麽回事啊?嬋兒,叫你心侍候姑娘,你就這麽侍候一身血地回來了?回頭看我不抽死你!哎喲我的兒啊,心痛死大娘了,來,快些躺著,一會兒大夫就來了。娌兒,快去催催,那大夫怎麽還沒到?我的兒,心些,大娘扶著你呢,娥兒,快來幫把手扶住姑娘……”扶著離華躺下,一會兒曲城裏醫術最好的陳大夫便氣喘籲籲地來了。察看傷勢,包紮傷口,開方抓藥,交代注意事項,等大夫忙活完了走人時,這曲城裏也傳遍了離芳閣的花魁離華姑娘在曾府二少爺的壽宴上隻因敬了二少爺一杯酒就被二少爺那號稱“二老虎”的妻子當眾拔釵刺傷的事兒。“好了,大娘,我隻是傷在肩膀,自己進去就行了。大家都還沒吃飯呢,都過飯時了,先去吃吧,餓著難受。”白華園前離華拒絕了眼前一眾要扶送她回房的人。“哎喲,看我糊塗了吧。”離大娘一拍巴掌,“姑娘定也餓了吧,嬋兒,快讓廚房去做些可口的給姑娘送來,記得還要煲一盅好湯給姑娘補血。”“一整都沒吃,待會兒多送些,口味清淡點。”離華撫著傷臂皺眉道。“對,受傷了要忌口,嬋兒記得吩咐廚房做些藥膳。”離大娘趕忙接道。“是。”嬋兒領命去了廚房。“鬧了這麽久大家都累了,早些吃飯休息去吧。”離華抬起右手揉揉眉心,有些不耐煩地看著門口的眾人。“姑娘累了吧,那早些歇息,我們便先回去了,晚間我再來看看,娥兒今夜就留這兒服侍你吧。”離大娘一看離華臉色,趕忙識趣道。“晚間不必勞煩大娘了,離華隻是傷著胳膊,還能動呢,不用人服侍。”離華看一眼包紮好的左臂,然後從離大娘手中接過大夫留下的傷藥包,“讓嬋兒待會兒送飯和熱水過來就可以了,我想早些睡。”“那好。”離大娘點頭,離華不願人進白華園那是眾所周知的事,“你先去歇息著,娥兒快去準備熱水。”“是。”離大娘領著離芳閣的眾人離去。離華待他們走遠了才推門進去,色已暗,園內更顯幽沉,無一絲聲響。特意加重腳步,又一把推開房門,檀香濃鬱的香味撲麵而來,穿過外廂,繞過屏風,珠簾一勾,那羅帳就如她離開時一般低垂,心裏不禁有些緊張,不知那人是否有聽她的話,還是……已經離去?放輕了腳步,走至床前,伸手,微微一縮,最後還是輕輕勾起帳簾,幽暗的帳內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看著她,那一刻,心跳忽然停止,可刹那間,卻又雷鳴般跳動,又急又快!“你……”開口卻又不知要什麽。“姑娘回來了。”床裏的人倒是鎮定地開口。“嗯。”離華點頭,轉身點著燈,房中頓時明亮起來。“姑娘那是……”男子眼利,一眼便看出離華左臂不適。離華微微抬一下左臂淡然道:“遇著個醋壇子,給金釵劃了一下,血雖流得多,但傷口不深,沒什麽要緊的。”“哦。”男子放下心來。“倒托這事的福,那大夫留了許多傷藥,倒不用煩惱怎麽替你找藥了。”離華將藥包放桌上,右手打開,瓶瓶罐罐倒是不少,從中挑了一個白瓷瓶,“陳大夫的醫術很不錯,自製的藥也是城裏有名的好,你起來,我給你上藥。”“這……”男子想起被下寸縷未著的身子。離華看一眼男子自知他為難什麽,有些好笑又有些感慨,“你隻坐起就行,我給你背上上藥,前麵你自己上吧。”男子點頭,慢慢坐起身子。離華拿著藥走近,燈光下的身子昨夜早已看過,可此刻卻依為那累累傷疤驚心。那麽多,那麽深,常人受任何一處隻怕早已沒命,可眼前這人卻……唉!等上完了藥穿上衣裳,園外也傳來嬋兒的聲音,飯送來了,離華開門接了打發了人。菜色果都是些清淡的菜,分量很足,兩人吃了足夠,隻那飯……原隻給離華一個那可吃兩頓了,但一個大男人吃怕是需要三份才行,湯倒是有一大盅。離華移過一個幾置於床上,將菜碟擺好,用帶來的兩個碗,分別盛了一碗湯一碗飯,餘下的連盒一起全遞給床上的人。“將就下,省得碗多了讓人起疑。”又返身從櫃裏取了雙銀筷自己用。男子看離華那一碗飯心下感動,將手中大盒裏的飯往離華碗中拔,道:“我曾四日未進一粟照樣活著,每日能有一飯充饑足已,姑娘莫委屈自己。”結結實實地壓了又壓,碗裏足放了兩碗的分量。離華看著這往自己碗裏撥飯的人,眉宇平靜,神色坦然,似是一件再自然簡單不過的事,可她……這一生卻從未曾有人將碗中的飯分一些給她。無論是從前富貴還是而今的卑賤,這樣平常裏透著親密的事她從未曾體會過,看著燈下那張寫滿滄桑卻又充滿堅毅的臉,離華恍惚了。男子撥了幾口飯,卻見床沿坐著的離華猶自怔怔地看著他,眼中神色奇異,不禁問道:“姑娘為何不吃?”“哦。”離華回神,看看碗中堆得滿滿的飯,自己平常便是這一碗也吃不完的,唇動了動卻終沒什麽,隻是安靜地一口一口吃完整碗飯,又喝完那碗湯。完了,男子將碟裏剩下的菜全倒自己碗中吃盡,又端了湯盅要再給離華倒一碗,離華忙攔住他,“你喝吧,我今日實已算吃得多的了。”男子看一眼離華,然後笑笑,不再客氣,又慢慢將一盅湯喝完。正吃完了,娥兒又送熱水來了,離華收了銀筷,將碗碟收進食盒給娥兒帶去,自己接過熱水進來。倒了一盆水給男子擦洗了一番,然後放下帳簾,又移過屏風,將剩下的熱水倒了浴桶裏。幽靜的夜裏,隻有窸窸窣窣羅衣落地的聲音,然後是嘩嘩水聲,一縷有別於檀香的幽香淡淡地縈繞於房中。男子側臥於床裏,閉著眼想睡下,可頭腦卻是清醒異常,無一絲睡意。聽著帳外的聲響,聞著縈繞於鼻的幽香,這一刻,心頭的滋味竟是平生未有。帳簾再啟時,幽香伴著燈光撲麵而來,令他不禁睜目,卻在那一眼癡了。素白中衣,濕潤黑發,玉麵丹唇,鉛華盡洗,卻是芙蓉生,清麗不可方物。看著他那樣的眼神,離華也是一呆。“琅華原是瑤台品。”正當兩人神搖意動時,門外忽傳來輕緩地吟哦,兩人同時一震,“甘露育出珍珠果。”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猶帶著淡淡惋歎,離華聽清了那聲音,麵上不禁露出了淺淺笑容,安下心,衝男子搖搖頭,然後啟門而出。桂花樹下,白衣少年舞劍如龍,團團劍華比那上的月還要耀眼,銀芒裹著那點點星黃瀉了滿園,清朗吟哦仿若古琴沉鳴,一字一音皆撩動心弦。“一朝雷雨斷命。”劍風颯颯,急卷黃花,“墮入凡塵暗飄零!”半空花飛,似倦似憐,劍光斂去,終落塵埃。月下桂花,清影搖曳,夜靜風涼,少年如玉。“我來是想問你,要不要我帶你離開這裏?”桂花樹下,白衣少年輕輕淡淡地著,可離華的心中卻激千層濤浪。園中很靜,門邊的人靜靜地站著,樹下的人靜靜地等著。良久後,離華緩緩開口,“你帶我離開,能一生不棄我?”韓樸眉頭不自覺地微微一皺,道:“我又不是你什麽人,何談一生不棄?你難道就不能自己過活?”離華看著韓樸半晌,忽然間哈哈笑起來,笑出了眼淚,笑彎了腰。“你笑什麽?”韓樸一揚眉頭,“若不是看在你與姐姐有淵源,我才不理會你呢。”離華收住笑,眸光淩淩,“你因看在青王的麵上所以要‘救’我?”韓樸斂起眉頭,“你既是琅華公主,想來淪落此處必有苦處,所以我助你離開。”“離開?”離華似笑似譏地看著韓樸,“外麵高海闊,山清水秀,人善如佛嗎?”“外麵雖非樂土,但在我看來卻是自在。”韓樸答道。“哈哈……自在!”離華一聲長笑冷厲如霜,“你可知我為這‘自在’兩字受了多少苦?你看在姐姐的麵上要‘救’我這可憐人出苦海,可……可當年若不是風惜雲與豐蘭息我能有今?滅我家國,害我父王,讓我無處可安,這不都是拜你的好姐姐所賜嗎?”“你!”韓樸聞言不禁有了怒意,“當年我雖不在姐姐身邊,可我早找過齊恕他們,那幾年發生了些什麽事我早叫他們告訴我了,姐姐當年視你如妹,待你愛護有加,你莫要恩怨不分!”“恩?那樣的恩……你休要再提!”離華厲聲喝道,隻覺得胸口翻湧,這麽多年的恨與怨因著眼前這個人此刻全部糾結發作。“姐姐與那……人是滅了北州沒錯,可你若姐姐做錯,若敢怨恨姐姐,你休怪我對你不客氣!”韓樸一張俊臉氣紅,清朗的眸子此刻冷厲地盯著離華。“我就是要怨,就是要恨,你又能如何?怎麽?要殺了我嗎?”離華走下台階,一步一步逼近韓樸,眸中是又毒又利的恨意,“憑什麽她滅了國殺了人卻是彪柄史書的千古功業?憑什麽我國破家亡卻不能怨恨?憑什麽我千金之軀卻被那些惡人糟蹋?憑什麽我堂堂公主卻要淪落青樓?憑什麽你敢站在這裏指責我?”一連串的詰問衝口而出,埋了那麽深,藏了那麽久的淒苦怨恨全部衝向眼前這個揭起她傷疤的人。“你被惡人糟蹋是什麽意思?”韓樸本是惱怒萬分,可聽到最後萬丈怒火全消了,皺緊眉頭看著離華,“你到底是怎麽到了這離芳閣的?”“哈哈……你不知道啊,我來告訴你。”離華放聲長笑,此刻她完全不顧會驚起他人,完全不顧守了許久的秘密就此曝光,此刻的她被一腔怨恨所控,理智早已離她遠去,隻想將滿腔的愛恨怨仇宣泄而出,“‘自在’,可不都是因為這兩字啊,當年他死了,父王死了,北州亡了,可我想外麵高海闊,任人逍遙,我便忘了那家國破滅的仇恨,棄了琅華公主的身份,以一個平民百姓的身份重新活過,不要榮華富貴,也擺脫那份刻骨傷痛,但求江湖山水自在一生。哈哈,我這想法沒有錯吧?”她眼睛灼亮異常地望著韓樸,眸子燃著瘋狂的焰火。韓樸默然,隻是等待她繼續下去。“自在一生……哈……你看我想得多麽美好,多麽容易啊。”離華冷冷地笑著,一雙杏眸裏卻是透骨的哀涼,“那年冬,我帶著品琳離了王宮,想著高海闊,江湖快意,自有我白琅華一番地,一番瀟灑,哈哈……可你知道我們遇著了什麽嗎?哈哈……山水哪裏又清幽幹淨了,不過才走到第一座山便遇著了一窩盜匪,他們……他們……”離華的聲音忽然嘶啞起來,目光幽幽如鬼火般盯著虛空某處,燃燒著怨念與恨意,死死地盯著,韓樸那一刻忽覺得全身一冷,秋風似乎有些寒徹骨了。“他們數十個大男人,把我和品琳抓去了,輪番著來,日日夜夜的沒完沒了。”鬼火般的目光盯在了韓樸身上,那聲音低啞的如從地獄傳來,帶著森森鬼氣與寒意,綿綿不絕地在耳邊響起,聲聲回蕩。“你聽懂了嗎?”那藍幽幽的鬼火慢慢靠近,那惡鬼森森露出一口白牙向他逼近,“數十個大男人呢,一窩盜匪呢,他們強暴了我和品琳,灌了我們藥,日日夜夜地蹂躪,你都懂了嗎?”韓樸猛地退了一步,麵色慘白地看著一步之遙的人,那張扭曲猙獰的麵孔如地獄惡鬼,哪裏是昨夜豔冠群芳的美人。“你害怕了?你覺得肮髒了?”離華卻又逼近一步,近得氣息吐在韓樸臉上,“可是還沒完呢,你要好好地聽著,一字一字地給我記著。那樣生死不知人鬼不辨的日子過了一個月,那些強盜玩膩了便將我們賣到了妓院,哈哈……妓院裏倒不灌我們藥了,因為客人不喜歡玩死人,可是……可是品琳卻瘋了!她已被那些盜匪逼瘋了!哈哈……”她慘笑著,笑出了滿臉淚水卻不知,一雙手不知什麽時候抓住了韓樸的臂膀,緊緊地扣住,指甲深深陷進肉裏,“妓院裏怎麽會要一個瘋了的妓女,所以他們將品琳像扔醃臢貨一樣扔了出去,然後……然後一輛馬車就這麽衝了過來……將品琳活生生地……活生生地……”離華眼睜得大大的,瞳孔擴大,如沒有神魂的木偶一般,身子搖搖晃晃戰栗著,聲音越來越低,可是韓樸卻還是清楚地聽到了,“品琳她的頭斷了,她的身子上全是血,她的手和腿都奇怪的彎曲著,她的……”“夠了!”韓樸打斷,伸手扶住眼前的人,“我都知道了。你……你忘了吧。”“不,我怎麽可以忘了!”離華猛然清醒了,掙開韓樸,眸子中又燃起了鬼火,“我怎麽可以忘了品琳!我怎麽可以忘了她不成人形地攤在大街上的樣子!我決不會忘記!當初無論他們如何鞭打折磨,我都不肯接客,可是那一我求著他們讓我接客,因為我要賺到錢,因為我要求他們買副棺木安葬品琳!”韓樸看著她,連張幾次口卻無法出聲。“琅華原是瑤台品……哈哈……真是多謝你的詩!”離華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看著他臉上的痛楚,心下一陣快意,“見到你姐姐時,可一定要告訴她,琅華現在活得好好的,而且一定會繼續活下去,因為她要看看這老到底有沒有眼,看看這下到底還有沒有公理,看看那‘仁義無雙’的雍王、青王是不是一生攜手涯笑傲家,看看這世間惡人是否無惡報,好人淪地獄,看看白琅華這一生還會得些什麽,最後會有一個什麽下場!”“你……”“去呀,快些找到你的姐姐,一定要記得告訴她。”離華笑得分外的明媚,卻是惡毒扭曲,“我一直愁著見不到她呢,有你替我傳話真是太好了。”“你……”韓樸看著離華那一臉怨毒的笑,看著那雙充滿怨恨的眸子,滿懷的同情憐惜忽地收住,緊緊看她幾眼,最後吐出一句,“你和姐姐相比果然是地之遙!”離華臉上一僵,但很快又笑了,“我這低賤的妓女又怎能與仁義無雙、才華絕代的青王相比!”見她一再地諷刺他敬若人的姐姐,本就是傲氣性子的韓樸差點當場發作,可一看那慘厲悲痛的眸子,想起她剛才所,終是收了一腔怒意。但他自就跟隨風夕,一生追著風夕的腳步,在他眼中,人無論男女都應如他姐姐那樣,強大得可傲視下,縱橫四海,可一手撐起家國,掌握命運前途,而非遇事即怨尤人淒苦自憐,是以雖聽了離華的淒慘遭遇,雖同情,但並不因她的遭遇與現在的身份而抱異感,可他心底裏卻對她實有幾分憤慨與輕視。“你認為你今日皆是因為雍王和姐姐滅你家國所致,可你為何從沒想過自己的責任?”沉默了半晌,韓樸終於開口,猶帶稚氣的俊臉上卻有一雙沉鬱而智慧的眸子,“姐姐與你同樣生在王家,可她是名揚四海、才冠下的惜雲公主,你不過是有著‘琅玕之花’美譽的琅華公主;亂世臨頭,她不但守護了自己的家國,還可指揮千軍萬刀奪得半壁江山,而你隻會眼看著家國破滅,再躲避逃離所有的痛苦與責任;她可為下蒼生棄位讓鼎,你卻一朝淪落便再也無法站起;無論是高海闊還是山險水惡,她自可縱橫瀟灑,而你卻隻會將自身淒苦全責怪他人,隻會日夜怨恨而從未想過如何自救重生。你這樣的人又怎配我姐姐視你如妹,又怎配做我姐姐的仇人!”“你……你竟敢……你竟將……”離華將一腔怨恨全灑在韓樸頭上,隻是因為遷怒,卻不想反被韓樸指責一番,一時又羞又惱,氣得不出話來。韓樸卻不為所動,“沒錯,你是受盡苦難應予同情,可你有今日,難道不也是因你自己的無知無能所造成的?”他一言刺中要害且毫不留情,“姐姐他們當年對帝都的皇帝都未有加害,更何況是你,你若肯待在北州王宮,怎會遇到盜匪?姐姐他們離去時,無論是對國、對臣、對民,都有一個妥善安排,難道他們會獨獨棄你於不顧?下人本就有善有惡,你真地以為外麵的世界一片幹淨自在,卻從未想過以自身之能能否存活於世,這又怪得了誰?”“你……”離華想要反駁,卻又不知從何駁起。“難道我的都沒有道理?難道隻有你所所想才是正確的?”韓樸沉鬱的眸子中有雪亮的鋒芒,“人貴自知,可你連半分自知之明都沒有。可憐你白活了這麽多年卻從未曾長大,從未曾看清人世。人生那麽長,悲歡喜樂苦痛憂愁何其的多,有幾人一生快樂幸福?便是姐姐那樣的人,難道就沒有承受過淒苦憂痛嗎?活著,不要老想著昔日,正在過的是今日,抬頭看的是明日。”離華沒有怒斥,韓樸也沒有再話,院中一時靜寂異常。離華呆呆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年,明明比她,明明一張臉還透著稚氣,可偏偏卻對她講了一堆的道理,這堆道理還讓她啞口無言。可是……這些年來她就是憑著這股怨這股恨活著,她的信念就是要看他們有個什麽下場,而她……最終得個什麽果。可此刻,這少年卻錯了,全部都錯了……怎麽會,怎麽可能!腦子中一團混亂,怨痛恨悲酸甜苦辣全在心頭絞著。韓樸看著夜風中離華單薄嬌的身影,心頭沉重非常,緩了口氣道:“本來……我聽你受傷了,所以想來看看你要不要我幫忙,隻是……”本因她與姐姐的淵源想伸手幫助一把,卻未曾想到會揭起她那麽深那麽痛的傷疤,非他所願,想來亦非她所願。“我不會跟你離開,也不要你的幫忙。”離華咬著唇道,抬眸看他,已沒了那入骨的怨恨,可眸中的淒涼卻更深更重,“我離了這兒,還不一樣無法活,你無法護我一生,我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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