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心鈿

第44節(1/3)

    聞言頷首, 略彎了彎嘴角, 自顧在他對麵落座,話說得輕巧,“鄒某不過是個走在陰影裏見不得天日的人,過慣了東躲西藏的活法兒, 這些個偷偷摸摸的本事,哪比得上太傅身為天家東床,位高權重的好手段。”

    走在陰影裏的人,那倒是的,但要說偷偷摸摸,可真是妄自菲薄了。

    複國軍此起彼伏了這麽些年,鄒衍這根刺就在大贏朝的根骨上紮了這些年,神龍見首不見尾,人雖在帷幕之後,名字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多少人將他奉若神明就還有多少人恨他恨得咬牙切齒。

    不說別的,就方才出府的端王爺恐怕連夢中都一心掛念著想殺他。

    封鞅長眉微微一動,場麵上的人不興撕破臉當場拚個你死我活,他起身往亭子邊走了兩步,這才遙遙招呼遠處侍立的婢女前去沏茶,茶水端上來,隔著暾暾香氣再說話,人身上的尖刺都能服帖不少。

    “將軍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日既然登門,所來為何不如看門見山直說了吧!”

    鄒衍一手在石桌上篤篤地敲了兩下,微微眯起眼,眸光遙遙越過封鞅肩頭望向蒼鬱幽深地林間,不知何方歸處的空茫,沒立刻答話,卻喃喃細語了句,“溫柔鄉即是英雄塚,果然不錯。”

    隻這溫柔鄉裏溺得是封鞅,英雄塚裏埋的卻是旁人。

    話音落他便收回目光複又落到封鞅臉上,“鄒某今日前來確有一事,前些日子滄州甘鹿野一戰鄒某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回過頭來悔之晚矣,其中諸多疑惑不解之處,今日特來請太傅不吝賜教。”

    封鞅在甘鹿野一戰中動了手腳,一雙執筆的手卻比拿刀的將士更能奪人性命,這會子人家找上門來了。

    兩個人各置一端氣勢如山,目光交接隻言片語間便生生將小亭從中割裂開一道艮深地鴻溝,細風在兩相流轉過幾個來回,吹得人脊背生寒。

    話說到這份上,意思不言而喻,封鞅也不願再虛與委蛇下去,他好整以暇看了鄒衍一眼,話說得沒有餘地,“戰場上勝負乃兵家常事,封鞅一介文臣何談給將軍賜教。何況我封家食君之祿便需忠君之事,將軍身份隱秘,今日登門已教封鞅為難不已,城衛司距此不過半個時辰,哪怕將軍無懼生死,封鞅卻不欲做那亂臣賊子……”

    “亂臣賊子......”鄒衍在口中細細品了這四個字,不怒反笑,“鄒某至今仍記得當年醴國亡國之時,舒雋下令血洗宮城,還是令尊不顧安危送我出城護我性命,此後我軍輾轉與世上也多蒙令尊援手,諸多大恩大德鄒某此生皆不敢忘,卻不知在太傅眼裏,令尊是否也是亂臣賊子?”

    賊船大抵都是上去容易下來難,封鞅早料到的,但若沒有萬全的打算,又如何說得出方才那一番往臉麵上劃刀子的話,費的出一番破釜沉舟的功夫。

    “家父一輩子信奉中庸之道無為而治,早於十多年前便再不過問朝政之事,一生也僅僅隻有兩個身份,故國的翰林和大贏朝的百姓,區區微末之人豈敢當將軍的救命之恩。”他頓了下,“人各有誌,將軍所為封鞅不予置評,但願從此井水不犯河水,你我便都能相安無事。”

    這就是打個巴掌再給顆棗,甘鹿野一戰大敗已將對方逼到了懸崖邊兒上,這會子該給人鬆口氣,否則逼急了眼,對方拚了命也要和他兩敗俱傷同歸於盡的話,誰也落不著好。

    言盡於此,封鞅明顯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態度,鄒衍眸中陰鷙一閃而過,與他尋常的清正天差地別,但眨了下眼隨即便消融在傍晚淺淡的夜色裏。

    封鞅到這時也終於看得空前明白,心下懸而未決一塊石頭悄然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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