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

27.四合香(1/5)

    從長秋殿出來,綺羅隻覺外麵的雪光晃眼,她伸掌在眉上,好半天才看清眼前。卻是長秋殿前的青磚石都被撬了起來,許多黃門領著工匠在重鋪白玉石板。她心裏存了事,便沒有太留心腳下,卻是不小心腳下一滑,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栽去。

    “慢些,剛鋪的石板有些滑。”身側一隻纖纖素手扶住了綺羅,卻是如意。她頗有幾分擔心地看著綺羅,溫和道,“你的腳沒事吧?”

    綺羅隻覺左足腳踝處針紮一般的刺痛,想來是崴到了,忍著道:“多謝陳姑娘。”

    “你這個樣子怎麽行,”如意極是擔心的樣子,一邊吩咐著身旁的侍女,“去找禦醫拿些跌打損傷的藥來。”

    話音未落,隻見一襲黑色的袍角出現在眼前,接著便是個熟悉的聲音道:“怎麽不小心點。”

    “南陽王殿下。”如意一抬頭,便見劉胤已站在麵前,慌忙向他行禮。

    卻隻見劉胤的一隻手從麵前伸了過來,如意鬆開手,隻見劉胤極其順手的扶起綺羅,人也蹲了下去,皺眉瞧著綺羅的腳踝道:“把鞋襪除下。”

    如意隻覺心口一跳,麵上竟是紅了,忙退了幾步,隻覺自己橫亙在中間竟是這樣的不合時宜。再看綺羅微微遲疑,還未等她多想,劉胤便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坐在地,讓她半個人倚在自己的胳膊上。

    綺羅忙道:“我自己來。”一邊艱難地彎下腰去,但還沒碰到腳踝便輕輕地“哼”了一聲,大有痛楚之意。大抵是見她行動不便,劉胤幹脆抬起她的左腳,親手除下鞋襪,仔細看了看傷處,見紅腫的厲害,便用掌心為她輕輕揉按。

    如意頓時麵紅如霞,趕忙偏過頭去,她到底是閨中未嫁之女,頓時緋紅了雙頰。她一邊往後退,一邊小聲道:“我還要去照看小皇子。”聲音細若蚊蚋,見兩人都背對著自己,便慌不擇路地跑遠了。

    聽得她腳步聲漸遠,綺羅不由得輕輕歎了口氣,而被他握著的腳踝處不經意地一緊,卻是那雙碧眸中轉過點光影,他好似問得漫不經心:“怎麽了?”

    “你何苦要拿我做個幌子,”綺羅心中微微泛酸,小聲道,“這裏也就她對我還算友善了。”

    他的手便鬆了些,雖是側著頭,也能看到他麵上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不悅,淡淡地道:“那又如何?”

    綺羅越發覺得無趣,可她不喜爭執,索性低下頭去默不作聲。他越發惱怒,伸出右手去抬她下巴,迫她抬起頭來:“我如何對你?又該如何對她?你倒是說說你的想法。”

    他的手上有老繭,掐的她的下巴生疼。她果然有些生氣,怒道:“你是怕宛卿將她妹子塞給你,便故意拿我當擋箭牌。你隻需跟她明說罷了,你對她是有恩的,她也不會強迫你。何苦要……”她到底臉皮薄,後麵的話沒有說出來。

    “你知道就好,”他鬆開了手,卻直起身來,離她的距離更近了些,兩人麵孔幾乎相抵,呼吸可聞,“可是吃醋了?”

    綺羅一怔,還未說話,卻忽覺唇上一涼。

    如清風拂過,雙唇的觸感溫柔又熱烈,仿佛還帶著淡淡的竹香。

    她驀地睜大了眼,還未回過神來,他卻已放開了她。

    他走了好遠,她才回過神來。半張俏麵燙的驚人,偏生這時還有小宮女過來,見到她輕聲細語地行禮:“向長禦大人問安。”

    綺羅幾乎是逃也似的,掩麵便跑回自己的屋子裏去。

    白馬寺中久無人住,屋頂多半破損,梁上塵埃久積,每到下雨時,簷外大雨滂沱,屋裏也是滴答作響,越發顯得破舊逼仄。

    石宣在屋外略頓了頓足,收起油傘,他身後的玉琪趕忙接過,見他又彎腰去除雨靴。玉琪忙道:“宣哥哥,屋裏髒的緊,就穿鞋進去又如何。”他搖了搖頭,仍是把雨靴除下,整齊地堆在廊下。玉琪是一路從王府裏追出來的,忙道:“宣哥哥,讓我跟你一同進去吧。”

    “你不許進去。”石宣皺起眉頭,見她一張小臉有些漲紅,右肩往下竟是濕透了,裙襟仍在滴水,想起適才她隻顧為自己打傘,連身上淋濕了也顧不上,到底心裏軟了幾分,緩和了語氣道,“我見過師父就出來。”玉琪見他臉色轉晴,忙高興道:“好,那我在門口等你。”

    石宣隻穿了素襪踏入殿門,仰麵卻見一尊銅佛高高供在殿中,佛前供著兩盞鎏金的銅油燈,蠟油順著燈壁滴的淺淡不一,遮蓋住黃銅本身的顏色,也不知多久沒有人擦洗過了。一點燈苗如豆,借著昏暗的燈光,卻能見那殿中佛像竟是張口的,怒目垂視,驀地讓人心神一驚。

    他心裏是存了事的,一見這佛像如怒目金剛一般,心中便是一滯。他按捺住心中的驚意,輕步向佛像後走去,卻見一位老僧麵對著佛像的背麵,如入定般盤膝端坐在地,雙目合緊,一手持念珠,一手的中指名指輕撚大指,手成空拳,卻是結了個羯磨印。

    石宣見到老僧,心中略定,便恭敬的侍立在一旁,並不敢打擾。

    過了約是半炷香,隻聽那老僧忽然喚道:“宣兒。”

    “師父。”石宣畢恭畢敬地應了聲,心中暗自驚奇,師父慧理大師並未轉過身來,怎會知是自己來了?

    慧理依舊背對著他,持珠的手指了指身旁的蒲團:“你坐在這裏。”

    石宣如言而坐,小心翼翼地道:“師父,弟子聽聞您回到洛陽,便在府裏蓋了幾間小小禪房,並不敢用度過奢,隻以清淨整潔為上,盼能讓師父專心修行,如何都比這裏強得多。”

    慧理沉默一瞬,又道:“坐下。”

    石宣茫然不解:“弟子已經坐下了。”

    慧理緩緩道:“未有。”

    石宣看了看身下的蒲團,又望向師父的背影,半晌方才會意,低聲道:“弟子知錯了。”

    “你錯在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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