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羅香

14.永遇樂(1/5)

    ��W轉眼秋去冬來,春風又發,陌上已是綠草如茵。年歲交替,在老人的額上劃下一道道深刻的皺紋,而對於少年人而言,那不過是眉上多添幾筆軒昂之氣,抑或是少女的櫻唇更染幾分嬌豔。

    少年人策馬從平原上過,隻見滿目薺麥青青,天地間雲淡天闊,何等舒暢心懷。

    “這是到了何地?”他忽而駐馬而立,目光卻停留在遠處一座並不算高的土城牆上。侍從小心翼翼地跟上來:“啟稟陛下,前麵該是到孟津渡了。”

    “哦?”馬上的人微有錯愕,抬目已銜淡然笑意,“昔日武王伐紂,八百諸侯匯孟津,不可不去看看。”

    侍從望了望天色,有些猶豫道:“陛下,今日已有些晏了,若再不回去,南陽王會著急。”

    原來這人正是昔日的太子劉熙,如今他已經繼了大位,成了大趙天子。自從劉曜死後,他們兄弟二人接到了父皇的死訊,劉胤便擁立太子劉熙繼位,劉熙幾番推辭,可劉胤執意不肯,如今劉熙已繼位滿三年。此番出來,原是另有軍務在身,聽了侍從的規勸,他的目色果然黯淡下來,眉間閃過一絲鬱色,忽然一揚馬鞭,竟是直入城中而去,身後的侍從都有些驚慌,忙快馬跟了上去。

    劉熙心裏存了氣,存心放開韁繩疾行。他騎得本就是大宛寶駒黃鬃馬,此時飛馬疾馳,早把後麵的侍從遠遠丟在身後。

    土城牆轉眼便至,臨近城門,來往行人便多了起來。他回頭看了眼侍從怕是一時半會兒追不上來了,索性一勒馬韁,翻身下了馬。

    孟津本就是小城,橫豎不過三四條街道,劉熙牽著馬信步走在城中最闊大的一條街市上,隻覺腳下青石路麵坎坷不平,磨得腳心生疼。他暗暗皺起眉頭,竟也無人修繕一下。

    隻這一瞬,他忽然閃念想起這次離開上邽前的事來:

    前夜的宮室內,內侍呈上一疊厚厚的奏章,悄悄地放在堆積如山的奏報之頂。聲音雖輕,卻沒有躲過劉熙的目光,他眼眸一閃,沉聲道:“這是何物?”內侍雙肩一抖,先覷看劉熙的麵色如常,方小聲道:“是京中各府眷侍選的名冊與畫像,陛下可要過目?”

    劉熙眯起眼,冷淡地一伸手:“拿過來。”似是未想到他竟真的要看,內侍好像有些不知所措。劉熙眼中閃過一絲不耐的神情,手卻沒有收回。

    殿內平白有些冷風灌入,殿角的燈燭一跳,光焰忽的明滅不定,內侍莫明地打了個寒顫,雙手捧了奏章呈上,又親手舉了銅燈在一旁。

    一頁頁地掀開,宮中畫師妙筆生花,一張張尤帶墨香的紙上勾勒出的都是閨中妙齡女子的精致麵容,竟似能從畫中走出的活人一般,每頁旁邊都有細筆勾注是誰家閨秀。他翻得好似漫不經心,偏偏一頁頁都是看得仔細的。內侍跪在地上隻覺汗出如漿,竟不知為何時刻過得這樣的慢。

    終於翻到了一頁有些不同,卻是一副華衣女子的小像,看起來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色甚姝,頗有幾分眼熟,尤其是一雙鳳眼含風帶雨,一見令人難忘,旁邊注著是太傅卜泰之女卜氏,但尤讓他注目的是,這小字旁還有一個朱筆的勾畫。

    不過猩紅一點朱砂印,可他看了卻足有半刻。等到銅燈裏油蠟染盡了,最後一滴溢出燈底,燙在內侍的手上,他手微一抖,燈影便搖曳而滅,這內侍頓時叩頭連連道:“小奴該死,小奴該死。”

    劉熙嘴角勾起一抹不帶溫度的笑意,卻慢慢斂了眼底的神情:“這冊子是皇兄親點的?”內侍驚慌失措,顫聲道:“是……是南陽王讓小奴承進來的,恭請禦……禦覽……”

    禦覽?他心底驀地大笑,隻瞧著那朱砂的印記越發刺眼,向外瞥一眼,卻見勤政殿外一派青瓦屋舍裏都通明亮著燈,皇帝新來登基,政務繁忙,幾個內殿行走的大臣便奉了恩旨在殿外暖閣裏講經,這會子應該都還沒有奉退。隔了半晌,劉熙方才收回目光,淡淡開口道:“叫太傅進來。”

    卜泰今年已是望耳順之年了,兀自步履昂然有力,他走進殿中道:“天色已晚,怎不掌燈燭?”

    “太傅,”劉熙目中閃過一道冷銳,“竟不知太傅與南陽王能盡釋前嫌,同心佐政。”

    卜泰不疾不徐的在書案旁的錦榻上坐下:“臣等皆為陛下籌謀,豈敢結黨營私?”

    他說的越是坦蕩,劉熙心中便越是不快,一時隻覺這位忠心耿耿輔佐自己十餘年的老太傅竟然也這樣私心私欲、麵目可憎起來。他冷哼一聲:“冊後之事何用這樣著急?今日丞相府白日剛承了上書,晚上南陽王朱批勾過的畫像就進了內殿,也是巧合?”卜泰麵上微紅,卻正色道:“陛下登基經年,正值春秋,豈能不冊後而固國本?陛下此言,又從何而來?”

    劉熙越發嫌惡,又從書案上撿了一冊奏章擲給他:“太傅大人倒是舉賢不避親。”卜泰拾起冊子,翻到自己女兒的畫像一頁,便見了朱筆的勾畫,大喜過後他竟怔住:“這……這是陛下禦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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