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空間

四十六(1/3)

    穆昱宇陰沉著臉一聲不吭,他靜靜地做著深呼吸,平靜自己的情緒。

    車子平穩駛過路麵,深秋的城市傍晚幹淨到令人吃驚的地步,宛若一整塊煙藍色玻璃,高遠而清澈,車窗開著,晚風灌進來,空氣冰冷而透亮,深深吸一口,洗滌胸肺一般幹淨。

    可有些東西,是怎麽也清洗不了的。

    他的思維停留在很久遠的時刻,那會他剛從美國回來創業,第一次被葉氏的老總裁邀請參加他們自家舉辦的宴會,在那個時候,他頭回遇見葉芷瀾。

    她穿著一身粉紫色高腰長裙,款式有點像雅典女神,長長的卷發垂下來,臉上的妝容和笑容都恰到好處,從樓梯上挽著兄長的胳膊款款下樓時成為全場焦點,那個時候,穆昱宇不是沒有心動。

    她幾乎就像天生要為男人的功成名就添磚加瓦似的,這麽精美的展示品,帶著身邊,絕對是一種對該男性之身份地位的絕佳旁注。

    所以穆昱宇捫心自問,他並未真正苛待過葉芷瀾,哪怕他在這個女人身上從未產生過男人對女人該有的一點溫情,哪怕他們之間的相處總是針鋒相對,形同戰爭,可是他從沒想過真拿她怎麽樣。

    可她卻想要他死。

    自己倘若毒發身亡,那麽最大的受益者是她。因為倘若離婚,以穆昱宇的手段,哪怕走正常法律程序,葉芷瀾也不可能拿到多少錢,還很有可能被莫須有的外債弄得一文不名。但如果在婚姻事實仍在的情況下,穆昱宇意外身亡,那麽她卻能罔顧遺囑,繼承他們婚後產生的共同財產中的絕大多數。

    就算不是她主使的,要說她沒攙和,穆昱宇還真有點不信。

    他想起那個女人離開時趾高氣揚的模樣,她當時衝自己說什麽來著,哦,對了,她說:“我絕不離婚。”

    原來在這等著呢。

    穆昱宇輕輕地呼出一口氣,他覺得天有點涼。

    “冷不?咱把窗關了?”倪春燕小聲地問他。

    穆昱宇這才想起來邊上還有個倪春燕,他轉過頭,在車裏昏暗的光線下看見倪春燕白生生的一張臉上布滿了疑惑和憂心忡忡,他衝她安撫一笑,伸手拍拍她的手背,這才發現她的手一片冰涼。

    她恐怕是早就覺得冷了,可開口的第一句,卻還是問自己冷不冷。

    她是習慣於將自己的需求置於別人的需求之後的女人,她不像葉芷瀾,不像穆昱宇有關關係的任何一任女伴。

    這種女人,恐怕也不懂得怎麽為自己謀利益,怎麽樣也不可能為了錢去毒殺一個男人。

    穆昱宇的眼神變得柔和了,他側過身去按關窗按鈕,然後仍舊伸出胳膊,把倪春燕環在自己臂膀之中,他就這麽靜靜抱著這個女人,另一隻手伸過去,把她的手掌整個包住,然後摩挲著,試圖讓她暖一點。

    “我,我壯著呢,沒那麽冷……”倪春燕渾身不自在。

    穆昱宇雙唇做出“噓”的口型,仍然抱著她不撒手,然後,他聽見倪春燕戰戰兢兢的,像唯恐打破什麽那樣帶著哭腔問:“穆,穆昱宇,你,你到底什麽意思啊?”

    穆昱宇這一刻雙手真實地感到她的恐懼,那是在不知名的未來麵前害怕多於喜悅的惶恐,她早已過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時代,她知道天上沒有掉餡餅這麽好的事,她在穆昱宇這麽親密的動作麵前沒有美夢成真的狂喜,有的卻盡是不知所措的慌亂。穆昱宇在這個時候忽然就覺得心變得很軟,車外冷風呼嘯,那棟冰冷的玻璃砌成的房子裏毫無人氣,他名義上的老婆也許此刻就夥同他不知道的宿敵在謀算著還有多少天就讓他毒發身亡,他一出這個車廂,不僅要快速反擊,而且要打到對方全無還手之力。

    可這些突然變得很遙遠,很無足輕重,他從不是個好人又怎樣?他就算真沒個好下場,就算真的不得好死又怎麽樣?這一刻,他覺得踏實又溫暖,他抱著的女人還傻乎乎地等著他給交代,他知道倪春燕是怕那個結果又期待那個結果;他知道她眼裏含著委屈和辛酸,這些委屈和辛酸都拴著他的心,他全都知道它們的來龍去脈,他懂這個女人欲說還休之外那些未盡之意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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