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負翁

第一章 自己的葬禮(2/4)

    甄伍立在2號廳廊前落地窗下正暗自揣度,忽見走廊遠端迎麵一路小跑過來個熟悉的身影——邵啟亮,隻見他手裏拎著一隻花圈——上麵定寫有甄伍的名字。對了,就是這小子,他是在場所有人當中唯一認得甄伍現在這張臉的人,也是一早來電話那人。甄伍下意識把臉別轉向另一邊,給了他一個背影。

    “不好意思,路上堵車來晚了,還幫得上忙麽?格格,趙鳴呢?”甄伍沒聽到有人回應他,隻聽他又“噢”了一聲隨即進了3號廳。甄伍心中暗罵:“廢物!當臨時演員都不夠格的廢物!”

    甄伍的父母在他剛步入社會的那幾年裏相繼離世,父母的兄弟姐妹及他們的下一代與甄伍都很少往來。跟李美鵑結婚那會,想辦幾桌酒席,邀來的卻都是美鵑的外鄉親戚,自己這邊隻有幾個哥們來捧場。這回甄伍“出事”,想必美鵑即便有心通知,怕也摸不著那些高貴親眷家的門。看來今天追悼會上熟識的麵孔也就這麽幾張了,接著趕來的都是些年輕的生臉,甄伍猜想八成都是美鵑的同事,陸陸續續,男男女女,又來了約摸8、9人。甄伍確信至此無人認出他,連裴思格也不例外。

    3號廳是個小廳,甄伍是最後一個進去的,就站在了廳門口一側。盡管無人組織,麵前卻已自發站成了不那麽規整的三排橫隊,零零落落,稀鬆間隔而立。這一刻,仿佛再親密的關係,也不得不被那懾人心魄的悲傷氣氛暫且拉開些距離。大都市裏的個人悲傷情懷往往是趨於封閉式的,伴隨著儀式般的孤獨。眾人屏息凝神,垂目肅立。

    本以為是件有趣、刺激的事,如今甄伍卻被這無形的悲痛氣場一並籠罩其中。尤其是當他隔牆聽到4號廳裏的哀樂及鄉野式的嚎喪,那種感覺,仿佛這3號廳裏也千真萬確死了人——或許,真有那樣一具屍體正靜躺在冰冷的棺木裏,隻等工作人員推上來以供悼念者瞻仰。

    不出甄伍所料,追悼會是由邵啟亮來主持,不是因為“生前”與他關係最好,而多半隻因這小子是這一眾人中參加追悼會次數最多、對流程最為熟悉的人。自邵啟亮進了壽險公司從事理賠工作以來,參加過大大小小各類追悼會不下30次了,可謂“身經百戰”,每次都是受公司委托,專挑罹難家屬悲痛欲絕的時刻“雪中送炭”。當然,也非每一筆賠付都有必要如此做作的隆重,終究要看亡者的社會影響力與這樣一筆小小的投資預算是否匹配。運氣好時,他也能在主持人勉為其難的“邀請”下,上台蹭上一兩句簡短致辭,大體千篇一律,無非是“代表某某某公司向某某某及家屬致以深切的哀悼……”。

    這活,雖說深究下去確實不怎麽陽光,且礙於古國之千年風俗,每次從殯儀館歸來還不能直接回家,得到鬧市區轉上一圈或憑著公司給的贈券去浴場泡上一兩個鍾頭……可私下實惠點想,倒也有輕鬆自在的一麵。一般人家的追悼會都安排在上午,去公司打卡肯定是免了,他隻要先去店裏取了預定的花圈,對照保單上的姓名,確保挽聯沒有寫錯,然後去人家追悼會上站上一站,他這一天的工作也就算是完成了。連手機都不用開,見過追悼會上誰的手機歡快地唱響麽?

    但今天,啟亮明顯是以朋友的身份前來,且還肩負著主持之重任,他竟也敢遲到。

    邵啟亮表情凝重,出列轉身,伸手至口袋裏摸索悼詞稿紙,抬頭瞥見立於最後排的甄伍。甄伍沒有躲閃他的目光,反而嘴角輕挑,回他一個淺笑。驚得邵啟亮手在口袋裏抖了一抖,大腦瞬間時空錯亂。他這個角度看過去,隻有甄伍一人是抬起頭的,那樣的明目張膽。可似乎又挑不出毛病,要說這兒沒他什麽事,顯然不客觀,今天本就是他老人家的“大日子”。隻不過,此刻他老人家應該鬼一般潛回家裏才是,怎料會跑到這兒來湊熱鬧?這麽想著,稿紙已端在麵前,可情緒卻被甄伍攪擾,全不知該如何麵對一個活人深情表達無限的哀思。甄伍見啟亮那一臉的緊張與尷尬,先低下了頭,兩秒鍾後轉身出了3號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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