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吉他的夏天

第一章外婆,我和母親

南城的深冬,天空顫抖深深泛寒。候鳥耐不住冷寂,早已離開那裏深灰的天空,隻剩下憂鬱而安寧的雲朵守望沒有翅膀的飛翔。黃昏日複一日地降臨,一大片愴然的赭黃色餘暉鋪在天邊,猶如神的麥田。而那種血清一樣的顏色,總讓人忍不住喻以某段糜爛在詩歌中的愛情。天氣陰冷潮濕,冬天似乎永遠都不會過去了。 這就是我關於童年的的記憶。 閣樓飛簷上的風鈴,總在乳霧浸漫中,將聲音輾轉得異常沉鬱,如一曲寂寞的離歌。伴隨著這聲音,經常還會傳來詭異的歇斯底裏的尖叫聲,有時是幽怨的哭泣聲,有時是寂寞的唱歌聲,有時是摔碎杯子碗具的聲音,還有時因自己傷害自己而疼痛大叫的聲音。 聽到這聲音的時候,我有時候在房間做作業,有時候在廚房水糟邊洗碗,甚至有時候在睡夢中被驚醒。但是我很慎定,不會恐懼,因為我早已習慣,常常我會跑向聲音的來源,然後遇上我的外婆,我們同時看見一個穿著淩亂的女子,散亂著頭發,緊緊縮在牆角的一隅,額前垂下來的頭發遮住大半張臉,露出呆滯而驚懼的眼睛,她像是受了驚嚇一樣,渾身瑟瑟,外婆總是會輕輕地走過去,無限溫柔地抱住她,一邊呢喃“南南,沒事的,乖,”,一邊用手輕輕撫拍她的肩膀,我束手無策地站在旁邊,心緒像是一大片荒草著了火,燒得淒涼。那個女子就是我的母親,她的病症又發作了,總是這樣間隙性地發作,沒錯,我的母親就是精神病患者。 那一年我十歲,從我有記憶以來,我的母親就是精神病患者。 外婆對我說,我的母親因為生了一場很嚴重很嚴重的病,所以才變成這樣,小時候我就會很天真地反問“是比胃痛,頭痛還更嚴重的病嗎”,這個時候外婆總是笑著回答,“當然,比我們天邊的胃痛還嚴重的病”說著溫柔地撫摸著我的頭。 也不知道為什麽,從小我就有胃痛的壞毛病,有時疼得四肢都倦縮了起來,全部冒冷汗。每到這個時候,外婆就會守在我身邊,露出疼惜的目光,她對我慈祥地微笑地時候,我看見她臉上的皺紋像湖心的波紋一樣漾了開來。 漸漸得我明白,母親變成這樣,是因為那千古年來被人們在詩歌中傳誦著的,每天八點檔的黃金劇永遠不變的主題,每個少女都夢想擁有的——“愛情”,當我們說出口的時候,都小心翼翼,虔誠得不敢泄瀆它的這種東西。 愛情到底是什麽,是不是比毒藥毒一百倍,比胃痛還痛一千倍,比死更冷,它又是怎樣使我的母親從笑靨如花天使般的女子變成雙眼孤寂得如同枯委的茉莉的瘋子。而那個我血緣上的父親也從來沒出現過,我對自己說,即使某天他出現在我的麵前,我也不會認他,因為我對他的愛早已隨著母親的一天天憔悴而消亡,剩下的隻是無盡的恨。 我守望閣樓上日複一日展翅飛翔的鴿子,看見它們的身影變成一群黑點,消失在茫茫的天際,我覺得它們幸福自由,我渴望我也能擁有一雙翅膀帶著外婆和母親飛往一個幸福的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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