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隱士的前半生

第一百三十六章 又開始走神(1/5)

    讓二牛離開的方式,比較費周折。但我的日常生活,卻平靜如水。

    在近期的大部分時間裏,我顯得無事可幹。對於一個擁有潛在英雄情結的人來說,平庸最是折磨人。妍子從一個略顯刁鑽的小太妹,已然變成了一個偶爾調皮的孕婦。我從一個不管是崇高還是卑鄙的孤獨者,變成了一個貌似富有且平庸的所謂人生贏家。家庭的日常是慢刀子殺人,無法平複這因長久漂泊而不確定的心。

    我有時反思自己,我究竟是因為不確定的漂泊養成了我對平靜生活的難以容忍,還是因為自己就是喜歡這種生活的不確定性。

    我時常想起那次戛然而止的旅行,在我一個人獨處的時候。尤其是回望終南山頂時那充滿神性的霞光,那個吹口琴的中年女性的神秘和淡定。我也時常想起敦煌沙洲那孤獨的老劉的堅守,為了並不存在的想象中的家庭。我想起那次在烏魯木齊的突然分別,以及分別後各種命運的不可預測性。

    當大量的突然事件堆積在一個事件中時,你總有種衝動,想尋找其中的必然性。我是學過周易的,我知道宇宙肯定在按某種規律運行。盡管如今生活安定、富足、閑適,但不可能抹殺我對命運規律的好奇心。

    我有時在想,自己預測的水平如果量化後,以70%來計算,那麽董先生就是90%了,但是,他也沒能參透人生。從他的結果來看,他仿佛有某種預知,但仍然阻止不了不幸的發生。我想起了馬克思的墓誌銘:哲學家們在努力地解釋世界,但關鍵是改變世界。我不能,董先生也不能。

    有時,我在露台喝茶,假裝享受這種平靜。仿佛披上堅固的鎧甲,可以安全地渡過餘生。我知道這是個假象,但暫時陶醉於此,貌似可以安定此心。

    這個心卻是如此難以安定,一個夢或者一個偶爾的走神,就會讓你知道,假的東西是不堪一擊的,情緒的漏洞,充滿了我的全身。

    這天,照例我的生活規律。上午到廠子轉轉,沒什麽事,中午回家吃飯,午覺後,妍子和我說幾句話就下樓了,我一個人在露台上喝茶。

    茶是妍子泡好的,是我喜歡的類型;躺椅的角度是我自己調好的,是我喜歡的高度;台子上的花草也是自己挑選並親自擺放上去的。一切都是那麽熟悉,一切都是那麽固定。甚至無法容忍某片蘭草的葉子,葉尖變黃;甚至要剔除杯子中的某片茶葉,它沒有表現出一旗一槍。對細節的極致追求,不是要求完美,而是習慣潔癖,或者說是活得不耐煩了。

    我買了全套的二十四史,如果你要問它有多少的話,我告訴你,它剛好句占滿我那一麵牆的書架。我有錢,且識字,所以,我假裝是個高端的專業的有情懷的有追求的文化人。笑話,我不是文化人還有誰是文化人,我學過易經。

    但這些都哄不了我自己,與其說是我在裝給別人看,不如說是裝給自己看。我在以文化人包裝給自己的生命賦能,我嚐到了一種滋味: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有人說虛偽是人類的本質,我並不這麽看。但是粉飾是每個人都有的習慣。人們喜歡給任何事情賦予某種並不存在的意義,最喜歡粉飾純粹的生理過程:歌頌情欲並升華其為基本的人類感情,把它叫做愛情。

    我想起在部隊的一個事。當時我們中隊要申報先進中隊,茲事體大,指導員組織寫手編材料,我有幸成為其中之一,因為我是大學生。在統稿時,指導員發表了重要講話:文章要分三部分,一頭一尾叫戴帽穿靴,中間講故事。戴帽必須賦予偉大意義,表示動機不凡。穿靴必須提示偉大啟迪,響應開頭偉大意義,表示效果良好。中間的故事,必須插入人情,以巧以怪取勝。如果故事本身平淡,就加入思想過程、心理過程,此事不怕沒根據,你想的什麽,自己也找不出原因。我當時聽了,如沐春風,指導員不愧是西安政治學院畢業,他透析了官樣文章的精髓,他也看穿了領導們不甘寂寞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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