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無言之局（1）(1/3)

    周紫朔再次來到賬房時，賬房中冷冷清清，隻剩下徐管家一個人坐在房裏。對於她的到來，老人很平靜地起身，對她做了個請的手勢，似乎就是在等她。

    在他對麵桌下，周紫朔坦然接過他遞來的茶，慢悠悠喝了一半才開口問道：“徐管家難道就不擔心我會誤會？”

    老朽已是個半截身子埋進土裏的人了，還有什麽可擔心的？更徐管家突然笑了出來，原本縈繞在屋中微妙而壓抑的氣氛皆因周紫朔那一句而轉為輕巧。

    周紫朔注意到徐管家的自稱轉了變化，她忍不住有些興奮起來，以她多年的經驗，一個人自稱突然變了的話，多半這人是要開始說故事了，而她是個很愛聽“故事”的人。

    “老朽少年時好賭，於我而言凡事皆可做賭，也曾一度在陵城混出偌大一番名頭。當然你們這個年紀的小娃娃那是肯定沒有聽說過的。”徐管家笑著搖了搖頭，渾濁的眼中流淌過複雜的情緒，最終都化為一聲不以為意的輕笑，“沒想到，我金盆洗手了這麽多年，沒想到老了老了居然還能有機會趕上這麽一場大膽的博弈。”

    他雖語焉不詳，但隻從這寥寥數語中卻不難猜出這個故事的梗概。一個曾有一番名聲的人，為何會變成一個默默無聞的管家，不管中間有多少，蕭森當年施與他的一定天大的恩情。

    周紫朔在意的是他那句“大膽的博弈”，微笑著問道，“徐管家何出此言？”

    “人總有私心對不對，這是我自己的私心。”老人緩緩抬頭，蒼老枯槁的麵容上似乎泛起了一抹年少自負的容光，他說，“在少夫人提出要查看舊賬之時，老朽原本是打定了主意，若少夫人來興師問罪，那麽，我便一個子也不會吐出來。”

    一陣沉默，他緩緩站起身，“多謝少夫人讓老朽不必做一個忘恩負義的小人。”

    乍然間靈光一閃，明白了他的意思，周紫朔心頭微微一凜——這個老人，原來她一直沒有看清過。她是個商人，是個“利”字當先的商人，千金一諾她懂，但那是因為在生意場上，信用也是一種無形財富。畢竟誰也不願和一個總是出爾反爾的小人打交道。但“承君一諾，固守一生”卻已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範圍。

    她素來堅信，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歸根到底是利益關係，但閔非白告訴她不是這樣，她以為他是不一樣的，可現在徐管家也讓她明白，這世上真的有不為任何利益的忠義，可是“忠義”究竟是怎樣一種存在呢？多年前，閔非白摸著她的頭發說，“你還太小，等你長大之後你就明白了”。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依然迷茫。

    這場交談的結局是徐管家交給了她一個上鎖的普通木匣，普通到如果不上鎖甚至都不會有人有興趣去看它一眼。然而就是這麽一個看起來髒兮兮的木匣，裏麵裝滿了銀票。徐管家竟將這些年“侵吞’得來的銀兩都存了起來，並且是存在她家的銀號之中。

    周紫朔突然就覺得鬱悶了，這一切既然是蕭森在背後主導的，那麽很顯然，從陵城眾多銀號中選擇並不出名的自家銀號也是蕭森的意思。是蕭森有意為之的話，以她爹和蕭森的關係不可能不知情，但在她嫁過來之後，為了拯救蕭家這爛攤子忙得焦頭爛額的時候，她爹竟然一句也沒對她提及過！現在想一想，她老爹還真是專業坑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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