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風夜（6）(1/2)

    很亮，很亮，非煙隻覺的明晃晃的燈光頃刻之間就灑下來，籠罩著她，睜不開眼睛，隻得伸手擋在額前。

    在黑暗裏呆久了，適應的時間也變的長起來。非煙不敢直視，隻得躲在手掌劈出的一小片黑暗中。

    她仰起頭，透過窄窄的指縫，看見橘黃色的燈光像無數道極細的銀絲一般落下來，一根一根的分外明了，可是卻密密麻麻的數也數不清。燈泡有些陳舊了，透薄的玻璃上積著厚厚的一層灰和汙漬，卻遮擋不住明亮的鎢絲發出耀眼而炙熱的光芒。黑暗中，無數的飛蛾小蟲，從四麵八方的角落裏鑽出來，騰空而起，撲著翅膀，跌跌撞撞的，向這唯一的光源奔去。

    如果是火，那定是要粉身碎骨，萬劫不複了。

    這樣想的時候，眼睛已經舒服了許多。非煙緩緩的放下手，向四周看了看，然後就著燈光，把身上仔細的拍打了一遍，跺了跺鞋上的泥土，就溜著路邊往前走去。

    一路上，行人一個都沒有。非煙不清楚是幾點了，掰著手指頭算了算，覺的差不多應該有十點多的樣子。這個時候，晚自習也該下了。可想想又覺的不對，今天是星期五啊，按理說大家都應該找樂子逍遙去了，誰還上自習啊。又記起來星期五和星期六的時候宿舍門是通宵不關的，於是使勁的拍拍腦袋，哈，肯定是剛才吐的，還有就是被湯邵陽那家夥嚇的，要不然怎麽連這些基本的常識都忘了呢？

    一想到宿舍門不會關，非煙的腳步就慢下來。她溜溜達達的踩著路牙子，一蹦一跳的，自娛自樂的玩起來，來回上下個不停。

    眼前的這條路已經好些年頭了，非煙站在一塊鬆塌的磚頭上，放眼望過去。乍一看，這路很有些奇怪。中間鋪著的，是一塊塊窄窄的青石板，兩側都是後來為了加寬加固，而修繕的水泥路，盡管這樣，路麵依舊是坑坑窪窪的不平整。學校裏富家子弟多，誰的車不是百千萬的名貴，哪裏肯會開到這裏來活受罪，所以平時，這路就稀稀拉拉的沒有多少人走，現在這快到深更半夜的，更是寂靜無聲，隻聽得到路邊草叢裏蟋蟀和草鈴子在忽高忽低的吟唱。

    跳上一個燈柱，非煙的思緒又飄到了那個下雨天，事過境遷，現在回想起來，隻是記得一個朦朦朧朧的影像，那個借她雨衣的男生雖然後來也見過麵，但是始終沒有什麽好印象，隻記得冰冷的像個死人，談吐舉止倒是還算紳士，但就是那漠然的神情，真讓人受不了。

    於是咂咂舌，非煙“砰”的一聲穩穩的跳下來，落地，雙腿微曲，然後緩緩的直起身體，腳尖踮起來，蹭著路麵，一個漂亮的三百六十度轉身，宛如體操運動員一樣的展開雙臂，做了一個優美的回禮。

    “真是花癡啊，嗬嗬，”一個略帶嘶啞的男聲從背後忽然的傳來，“嘖嘖，怎麽我每次看見你，都是這麽個樣子？”

    有人？非煙疑惑的回過頭，頓時被嚇了一跳。

    眼前的這個男人，頭發淩亂，身上的白襯衫從下到上就係了三個扣子，胸口大敞，露出一片棕色的肌膚，他胡子沒剔幹淨，下巴上有幾根略長的胡須，嘴上叼著根沒點燃的煙，此時此刻，正靠在另一根燈柱上，衝著她打了一個響指，“呐，借個火，給個打火機，”說完仰頭看天，自顧自的嘿嘿笑。

    這都是什麽跟什麽啊？非煙忽然覺的腦袋裏炸了鍋，身體則像是掉進了泥沼一樣，四麵的空氣仿佛被瞬間的抽走，胸口悶悶的生疼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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