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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玉奴棒打薄情郎(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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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買臣在車中一眼瞧見,還認得是故妻,遂使人招之,載於後車,到府第中。

    故妻羞慚無地,叩頭謝罪。買臣教請他後夫相見。

    不多時,後夫喚到,拜伏於地,不敢仰視。買臣大笑,對其妻道:“似此人未見得強似朱買臣也。”其妻再三叩謝,自悔有眼無珠,顧降為婢妾,伏事終身。買臣命取水一桶,潑於階下,向其妻說道:“若潑水可複收,汝亦可複合。念你少年結發之情,判後園隙地與汝夫婦耕種自食。”其妻隨後夫走出府第。路人都指著說道:“此即新太守舊夫人也。”於是羞極無顏,到於後園,遂投河而死。有詩為證:

    漂母尚知憐餓士,親妻忍得棄貧儒。

    早知複水難收取,悔不當初任讀書。

    又有一詩說欺貧重富,世情皆然,不止一買臣之妻也。詩曰:

    盡看成敗說高低,誰識蛟龍在汙泥?

    莫怪婦人無法眼,普天幾個負羈妻。

    這個故事是妻棄夫的。如今再說一個夫棄妻的。一般是欺貧重富,背義忘恩,後來徒落得個薄幸之名,被人議論。

    話說故宋紹興年間,臨安雖然是個建都之地,富庶之鄉,其中乞丐的依然不少。那丐戶中有個為頭的,名曰“團頭”,管著眾丐。眾丐叫化得東西來時,團頭要收他日頭錢;若是雨雪時,沒處叫化,團頭卻熬些稀粥,養活這夥丐戶,破衣破襖,也是團頭照管;所以這些丐戶,小心低氣,服著團頭,如奴一般,不敢觸犯。

    那團頭見成收些常例錢,將錢在眾丐戶中放債盤利,若不闝有賭,依然做起大家事來。他靠此為生,一時也不想改業。隻是一件:團頭的名兒不好,隨你掙得有田有地,幾代發跡,終是個叫化頭兒,比不得平等百姓人家;出外沒人恭敬,隻好閉著門自屋裏做大。

    雖然如此,若數著良賤二字,隻說娼優隸卒四般為賤流,到數不著那乞丐。看來乞丐隻是沒錢,身上卻無疤瘢。假如春秋時伍子胥逃難,也曾吹簫於吳市中乞食;唐時鄭元和做歌郎唱蓮花落,後來富貴發達,一床錦被遮蓋。

    這都是叫化中出色的。可見此輩雖然被人輕賤,到不比娼優隸卒。

    閑話休題。如今且說杭州城中一個團頭姓金名老大,祖上到他,做了七八個團頭了,掙得個完完全全的家事,住的有好房子,種的有好田園,穿的有好衣,吃的有好食,真個廒多積粟,襄有餘錢,使婢驅馭,雖不是頂富,也是數得著的富家了。那金老大有誌氣,把這團頭,讓與族人金癩子頂了,自己見成受用,不與這夥丐戶歪纏。然雖如此,裏中口順,還隻叫他是團頭家,其名不改。金老大年五十餘,喪妻無子,止存一女,名玉奴。那玉奴生得十分美貌。怎見得?有詩為證:

    無瑕堪比玉,有態欲羞花。

    隻少宮妝扮,分明張麗華。

    金老大愛此女如同珍寶,從小教他讀書識字。到十五六歲時,詩賦俱通,一寫一作,信手而成。更兼女工精巧,亦能調箏弄管,事事伶俐。金老大倚著女兒才貌,立心要將他嫁個士人。雖是那名門舊族中,急切要這一個女子,亦不易得,可恨生於團頭之家,沒有相求。若是平常經紀人家,沒前程的,金老大又不肯扳了他。因此高低不就,把女兒直捱到一十八歲,尚未許人。

    偶然有個鄰翁來說:“太平橋下有個書生,姓莫,名稽,年二十歲,一表人才,讀書飽學,隻為父母雙亡,家貧未娶,近日考中,補上太學生情願入贅人家。此人正與令媛相宜,何不招之為婿?”金老大道:“就煩老翁作伐何如?”鄰翁領命,徑到太平橋下,尋那莫秀才,對他說道:“實不相瞞,祖宗曾做過團頭的,如今久不做了,隻貪他好個女兒,又且家道富足。秀才若不棄嫌,老漢即當玉成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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