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門診與魔鬼

第9章 姍姍而來的(1/5)

    姍姍而來的……

    那天上午,張昊與他的妻子趙蘭並張亮一起到公園去。

    “張亮,你走慢點。”

    張亮顯然已從眼前的景色中捕捉到了刺激因素,對趙蘭的喊聲置若罔聞。

    “你看見了嗎?”

    “什麽?”

    “那個人,凸著大肚子,臉上都是一點點的黑斑,難看死了。”

    “黑斑不要緊,孩子生下後會好的。”

    “這種事你也懂。”

    “辦公室裏都是老阿姨。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做詩也會吟。”

    “我不想,我不想這樣。你不要笑,你很想要一個孩子嗎?我真的不想。”

    “隻怕到時候你比我還想。”

    “不會的。生孩子有什麽意思?老了靠他服侍?都是獨生子女,隻有服侍他到老。”

    “話很多人都這麽說,但人都是看得穿,想不穿。”

    “我想得穿,有什麽想不穿?再說,過了三十懷孕也不好,萬一生個癡呆,我怕。”

    “你好像認真考慮過?”

    “這可以開玩笑嗎?你很想要個孩子嗎?你還來得及選擇。”

    “給我多少時間考慮?”

    “三天,或者一星期。”

    “太少了。這麽嚴重的問題,‘要你還是要孩子?’”

    “你要多少時間?”

    “一百年——我要你!我要你一百年,這一百年裏我就要你。”

    現在,張亮在他們麵前顛顛地跑,背舉著手,撅著個小屁股,學飛機。那是架中彈冒煙的飛機,“嗚嗚嗚”走S形向下俯衝。趙蘭對張昊直翻白眼,“你怎麽不管他?”他聽到妻子肚皮裏的怒吼聲。他對她牽牽嘴角,微微搖了搖頭。小家夥已經五歲,他知道怎麽來惹大人著急、生氣,別理他。

    天上布著一層薄薄的雲翳,陽光經過濾,更加溫柔,更合人意。今天是個拍照的好日子。晴天一會兒就炎陽當頂,眼眶邊,鼻翼下都黑黑的。陰天一切又太模糊,畫麵膩糊糊的不透氣。最好像這樣的多雲天。如果雲彩的形狀更優美些,加一個濾色鏡,攝下來就很有詩意。他小時候在同學家看到那同學的母親年輕時的一張照片,頭昂著,齊頸的烏發被風吹得向後揚起。隻拍到隆起的胸脯那裏,背景就是藍天和白雲,像宣傳畫似的,英姿颯爽。他一直想給趙蘭那麽照一張,一直沒成功。他們曾一致決定婚後要添置的第一樣物品就是照相機。後來張亮闖入了,他們自然而然地把買照相機往後挪,往後挪。

    也許她今天已把這忘得一幹二淨,張昊對妻子望了一眼。

    “你想什麽?”趙蘭問。

    “沒想什麽呀。”

    “算了,既然已經休息了,就不要再想那邊的事。”

    “我沒想那邊的事。”

    “那你怎麽不說話?”

    這是個老問題,張昊隻能用老方式,鼻子裏不像“哼”不像“嗯”地吭一聲作為回答。他至今不明白,趙蘭為什麽對他說話的要求那麽高?而且認為,不說話就一定是想心事,不是不願跟她商量就是有意要瞞過她。有時,她正興致勃勃地說著單位裏或鄰裏間或親屬中的事,會突然刹車,叫起來:“喂,你想什麽心事?”“我沒有。”那你怎麽不說話?人家跟你說話,你怎麽一句話也沒有?”這樣的邏輯真叫他有點哭笑不得。顯然在她看來,她跟你說話,你不僅要洗耳恭聽,而且要不時地呼應,也許兩個人像說相聲似地熱鬧更合她的心意。不知她又是怎麽形成的觀念。他曾為自己辯解:“我本性話不多。”“那你談朋友時怎麽有說不完的話?”這一句噎得他瞠目結舌。平心想想,那時候真是他的話比她的多。也許正因為這樣,才沒有發現她在這方麵有那麽苛刻的要求。而且很可能她對他說話的過高期望,正是他大獻殷勤的副作用。好在這麽些年來,趙蘭對他的說話能力的看法其實已有改變。所以這麽問,不過是一種心理的慣性,並不像剛結婚時那麽認真了。

    把過高的希望抹去,生活就變得可以忍受。他忽然悟到,腦子裏閃過的那句話是條格言,隻可惜不能拿到《解放日報》的“無名者格言”欄裏去發表。

    前麵的“飛機”失去了後麵的炮火,已失去往下俯衝的興趣。他站在離他們二十來步遠的一個陶瓷的青蛙垃圾箱旁,對著那隻張開的嘴巴探頭探腦。右手的大拇指在嘴唇上一擦一擦的。“不要啃手指,不要站那裏,髒!”趙蘭的話音未落,張亮迅速地將拇指伸到嘴裏吮吸了一口,然後又變成一匹馬,嘚嘚跳著往前跑去。

    “你怎麽一句也不說他?”趙蘭終於把心頭憤懣發泄了出來。

    除了笑還能說什麽呢?於是張昊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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