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臭不要臉(1/5)
出了律所，葉磊他們三個人都沒說話。
葉磊聽他們三個剛才很不友好愉快，溝通很不順暢的談判，心裏覺得這個麻煩事，恐怕很難了局。佟偉民和高律師，都是經驗豐富的律師。他們接下來，會有什麽辦法？
葉磊想要等進電梯後，就開口問問他們。
不料三個人進了電梯，電梯門一關，還沒等葉磊開口詢問，佟偉民和高律師互相看了一眼，同時笑了。
葉磊說：“這怎麽個情況？你們這是……咱們這談判，算是贏了輸了？”
“沒贏，也沒輸。”高律師說道。
佟律師說道：“葉主任，是這麽回事。這回呢，我們也不是非要一次和他談成條件。”
高律師說道：“對，主要是試試他們的底線。”
葉磊想了想，點了點頭，說：“你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搞清楚了，他們不希望上庭，也不想追究我和醫院的責任，隻是想要錢？”
“對。隻是奔著錢來的，那就什麽都好說。慢慢談，慢慢磨。”
“可是宋律師那邊態度也很堅決，不是還說當事人要一百五十萬賠償嗎？最後也隻還到七十五萬，和我們這邊期待值差的還是很多。”
佟偉民笑著說：“葉主任，告訴你一點我們律師行討價還價的小秘密。”
“什麽秘密？”
“那就是凡是談判，都不著急談成。”
“啊？這是什麽意思？”
電梯這時候到了地下一樓，三個人往佟偉民的車子方向走去。佟偉民說：“當事人雙方能接受的賠償額，和雙方的精神狀態，都有直接的關係。”
“精神狀態？這是什麽意思？”
高律師說道：“也就是當事人的抗壓能力，憤怒程度，還有有多著急趕快把麻煩事解決的意願。”
“我不太明白。”
“葉主任，我們這麽說。當一個醫鬧索賠案子剛開始的時候，肯定是患者和家屬心氣最高，決心最大的時候，憤怒值也最高，也一般做好了打長期戰，決不妥協的心理準備。”
“對。”
“所以這個時候，他們提的條件也最高，我們這個時候和他們談，基本上什麽妥協的條件，他們都不會答應。”
“對。”
這時候三個人走到了佟律師的奔馳Ｓ４００旁邊，佟律師無鑰匙進入，把車門一拉就拉開了，邀請三個人上車。高律師上了副駕駛，葉磊不好意思的上了後排。
佟律師一邊係安全帶，一邊說：”但隨著時間推移，家屬和患者的情緒就會有變化。他們遲遲解決不了問題，就會有一種焦慮情緒。畢竟他們隻是一般人，缺少經濟糾紛對抗的經驗，精神上，漸漸會扛不住。”
“哦……有道理……”
佟偉民掛擋，踩油門，車子無聲的滑出了停車位：“一般來說，第一個時間關鍵點就是第三天，然後是一個禮拜，到半個月的時候，他們焦慮情緒早就戰勝最開始的心氣了。條件就會一降再降。”
“所以，你的意思是，宋律師那邊，也要等葛紅玲他們焦慮起來，然後再提最終解決的方案？”
“這個宋海明是個滑頭。家屬提的一百五十萬，扯淡一樣的價格，他也不說不行。反正最後多少錢，隨著時間推移都會減少。另外我們關心的是家屬會不會堅持追責。宋海明也算是明確告訴我們了，不會，隻要錢。但現在家屬要價還是高。宋海明看我們給的價格，和家屬提了，家屬也肯定不能接受，所以宋海明也絕不會現在就答應我們。但他會把今天談話內容，原封不動的轉告給他的當事人。”
“之後呢？”
“他的當事人現在最怕的是煮熟的鴨子飛了，知道醫院願意掏錢後，加上時間這麽長，他們的貪錢的欲望就會讓他們患得患失，估計他們聽到三十五這個價，心裏就已經同意了。總比真的開庭，法院根本不知道判成什麽樣子，那不好太多了。”
高律師這時候也說道：“我們回去，耐心等待，先不聯係他們。宋海明對那邊家屬，也是連嚇再拖，再拖個幾天，等家屬同意了，就會和我們溝通。”
“三十五也太多了。”
“到時候，我們再降價。我們和院辦商議的上限是四十。但老佟，你估計最後多少能談成？”
“下次我們還要降價。你別看姓宋的現在這麽囂張，這麽個案子，總不能上庭吧？他真敢得罪我，得罪律師協會？最後……十五萬或者二十萬差不多。不行就接著拖。”
葉磊完全沒想到，律師之間談判原來還有這麽多說法和技巧。但一聽到這裏，心裏感覺不太好受。本質上，自己沒有做錯任何事。自己為了患者和寶寶的生命，轉頭醫院，竟然要賠償他們二十萬！
這他媽的！
佟偉民發現葉磊不說話，從後視鏡看了一眼葉磊，說：“葉主任，你心裏不痛快是吧？我們做的事情，好多從道義和道德上講，都鬼扯得很。但有時候，也是真的沒辦法。葉主任，我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為了這次的事情，以後，再遇到類似的情況，你會怎麽選擇？”
高律師立即說道：“老佟！你這有點過分了。這不成道德拷問了？葉主任，老佟的問題，你不用回答。”
佟偉民看了一眼老高，把上坡走到一半的車子刹停，抱歉的表情回頭對葉磊說：“對不起，葉主任。我職業病犯了，問了個沒有禮貌的問題。對不起對不起。”
葉磊笑了一下，說：“你這個問題問得好。佟律師。我想想啊，”葉磊沉重的歎了一口氣，轉頭看著車窗外的牆壁。牆壁上寫的字是：“如果你不想和陌生人來一場不痛快的糾纏，請小心駕駛。”
葉磊指著窗外的標語，忍不住笑了，說：“你看這停車場，勸人安全駕駛，標語寫得多好？”
佟偉民和高律師也往窗外看了一眼，三個人都笑了。
佟偉民踩動油門，車子繼續往坡上爬去。
葉磊仍然看著窗外，說：“但是佟律師，我想說我的答案，我想避免糾紛，但真麵對那種情況的時候……”葉磊深深吸了一口氣，幽幽的說，“那可是人命啊……我能怎麽選擇？……”
佟偉民和高律師聽到葉磊的說話，同時心頭劇烈一震。
佟偉民高律師還有葉磊他們三個走後，宋律師半躺在自己辦公室沙發裏，點了一根煙，一邊抽著一邊看著對麵的國貿大廈發呆。
他媽的佟偉民竟然願意來辦這個案子。案子實際上簡單得很，佟偉民他們和自己心裏都清楚，無非就是抻抻時間，讓患者那邊要價隨著時間越要越低，最後定個數字，一賠錢就完了。
但佟偉民是更高級數的律師，按理這麽小的案子不應該接手。而且他頭麵大，自己也不好太得罪他。最後這個案子再拖個三五天，等自己當事人葛紅玲他們熬得心急火燎的，拿點錢也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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