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歡而散(3/5)
“你不要緊張，不是什麽大選擇，就是我們還是繼續等救助把你從房梁下給救出來，還是我們在救援設備來之前，就先讓你把孩子生下來。”
“那大夫……”孕婦老公也蹲了下來，問，“那你們是怎麽決定的？”
“我們倆評估了一下，還是覺得你老婆的情況，先生產，然後再救援可能更保靠。這樣對孩子更安全，一會抬房梁的時候我們也更方便操作機械。”
“哦哦哦……那我們就放心了。剛才我們看你們兩個醫生說了那麽長時間的話，都還有點擔心是不是要出什麽問題……”
“怎麽會……你們放心吧，我們肯定保證你們孩子和孕婦都安安全全的，順利過關！”
“我們相信你們！大夫！隻要孩子和我老婆的腿都能保住，那就太好了！要不然之前是我說要挪房梁，結果把房梁給弄壓得更實，讓你糟了這麽大的罪。這你和孩子要是有點閃失，你讓我可怎麽活……”
那個男人說著話，眼淚又掉落了出來。
孕婦連忙說：“你別哭……你也是為了我好……我腿雖然有點疼，但我精神著呢……就是有點累……告訴你和醫生一個好消息……”
“什麽好消息？”劉青和孕婦老公，還有孕婦身邊圍著的幾個女人都看著孕婦。
孕婦略微抬頭，艱難的看著自己被壓住的腿的方向，說：“我剛才，好像又能感覺到我右腳的小腳趾了。好像腳趾還能動彈呢。”
孕婦老公立即興奮地說：“那就是神經沒斷！隻要神經還在，肌肉壓住了，抬出來後緩一緩，那就問題不大！肉不怕壓，就是神經重要，對不對大夫！”
劉青看孕婦和她老公的互動，就能看出來，這對夫妻，感情是真的好……彼此都那麽相信和關心對方。
劉青心裏感覺好像刀剜的那麽難受，但還是努力擠出笑容，點頭說：“對！所以你們要有信心！回頭好好養養，大胖寶寶抱著，一家幸幸福福的，團團圓圓的，但現在，咱們先把孩子努力生下來，你行不行啊？！”
孕婦臉上現出對劉青描述的那種生活的向往表情，伸手，一手拉住自己的老公，一手拉住劉青，說：“我行！大夫，我行的！”
“那好！那咱們說定了，葉大夫去找村長，找人下山去趕快給要出生的寶寶弄點必需品，再找點熱水和保暖的棉被，一會你們大家聽我和葉大夫的安排，幫幫忙，把寶寶順利生下來。”
眾人都充滿信心的答應了。孕婦的老公說：“你爸還在外麵擔心呢。老婆，我去找你爸說一下情況，告訴他你和孩子都沒問題。讓他放心！”
“那你快回來！”
“大夫，我老婆生產的時候，我在旁邊行嗎？”
“不隻是行，而是那樣最好了。”
“那好！那我立即就回來！”說著，孕婦老公起身急急忙忙就往外跑去。
劉青也站起來，看向葉磊的方向，看到葉磊把村長叫到了一邊，正在說話。
“你是說，她不但腿要鋸掉，而且她的命，保不保得住，也很難說？”
葉磊深吸一口氣，慢慢點了點頭。
“為什麽！？這個腿嚴不嚴重，不是要挖出來才能看嗎？天亮時候她還說還有感覺，怎麽就保不住了？一定要鋸掉嗎？”
“這種情況，有個學名，叫做擠壓傷綜合症。”
“擠壓傷綜合症？這是個什麽意思？有這麽厲害嗎？！”
“簡單的說，就是擠壓後，被擠壓的位置會出現血管壓迫，導致供血不足，就會開始壞死，肌肉也開始溶解。”
“這個我理解，這手指頭按時間長了還會發紫。”
“嗯，壞死的時間長了，壞死的肌肉會感染發炎，就會開始分解成很多有害的細胞分解物，這些分解物很危險，如果循環到全身，很多髒器，比如腎髒肝髒，還有心髒，都會發生急性衰竭。”
“但我看她，好像沒事嗎！出了虛了一點，連發燒都沒有。”
“那是腿被壓住，腿部循環不暢，血供不進去，同樣的，壞死的細胞和毒素，也出不來。所以現在身體看起來，還沒有事。但一旦她腿上的壓迫消失了，血通了，那些東西立即就會流遍全身，就可能導致她急性炎症發作。可能心髒驟停，也可能發生急性器官衰竭，突然死亡。”
“那隻要壓住時間長了就會出這麽大的事情？”
“這也要具體看壓迫的位置和程度，綜合判斷。四個小時以上的壓迫，都很危險。”
“四個小時？哎呀，她老公在地震剛發生三個多小時的時候，非要挪動那個梁子，結果一下壓嚴重了。會不會就是那一下。”
“你不要和他們說，我和劉大夫商量的結果，是先瞞著他們，先讓他們有信心把孩子生出來。這麽艱難的情況，產婦的生存意誌非常重要，甚至會決定成敗。”
“那有沒有可能，雖然壓得時間長了，但她也沒事呢？”
“本來……”葉磊深吸一口氣，釋放壓力，然後說道，“本來我也抱著這一絲希望，希望沒有事。但剛才我問過，孕婦被壓後已經有幾次排尿，前兩次排尿顏色性狀還算正常，但後兩次出現了進行性加深的醬油樣尿液，這是已經產生重度腎損傷的信號。她可能已經開始出現重度高血鉀症。實際上不隻是截肢的問題。而是她一旦脫險，我們必須立即將她送到能進行血液透析的醫院進行透析搶救，這樣，她也許可能產生一絲生還的希望。”
“那是什麽意思？就是救出來，也未必能活？”
“……”葉磊沒有回答，用沉默默認了。
“那……那……這可怎麽辦嘛！”
“孫村長，這事你要保密。”
“哦哦哦……我懂了我懂了。你是要保孩子的命，也要保孕婦的命，還要讓她男人不要覺得自己害死了老婆……那我現在怎麽辦？是不是要派人立即下山？”
“下山，和山下救助隊說明情況，帶截肢的醫療設備上來。還要派直升機來。”
“可是這大雨……就算上級能派直升機來，雨不停能飛來嗎？必須要直升機？”
“這離醫院太遠了……我們要等直升機到了後，才能截肢。”
“那孩子你們現在就讓她生？”
“對……看到孩子，也能提高產婦的生存意誌，希望她，能過得了這一關！”
村長痛苦的歎了一口氣，突然伸出手，和葉磊握手：“葉大夫，你們這是菩薩心腸。他們夫妻倆，是村裏有名的好夫妻啊……這老天爺！為什麽要這麽……嗐……”
村長說著，抹眼淚。
“孫村長，你也要控製情緒，別讓他們看出不對勁。”
“哦這個我知道，我知道！那我現在就去找人！其他的，拜托你們了！”
那個女人順利產下一個女嬰。女嬰身體健康。
寶寶的順利誕生，讓所有在場的人歡欣鼓舞。
寶寶產下的同時，老天爺也仿佛聽到了寶寶的哭聲，雨同時停了。
雨一停下，緊急救援臨時總部立即派了一輛直升機過來。
同時，帶了急救設備與截肢設備。
眾人聽到產婦需要截肢的通知，都是發懵的狀態。
特別是產婦本人，還有產婦的父親，還有產婦的老公。
女人一完成截肢，隻清醒了一會，就突然陷入深度昏迷，被緊急送往成都方向醫院，展開急救治療。
葉磊和劉青下山的時候，村民們都已經了解了他們之前的故意隱瞞，但人們對他倆仍然隻有感謝，沒有一點埋怨和不理解。
後續地震救援又展開了三天。葉磊和劉青中間得到了消息，產婦還是不幸死了，緊急搶救了一晝夜，仍然無力回天。
得到消息的時候，是從醫院來的其他醫生，替換他們下來。葉磊和劉青坐到車裏，葉磊打電話給救援隊指揮部，詢問的。
葉磊簡單的複述了電話的內容。劉青還算平靜地聽了。
葉磊之後掛了電話，兩個人都麻木的看著窗外，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突然葉磊感覺到自己的手，被輕輕拉住了。
葉磊低頭看，看到是劉青，劉青把葉磊的手環繞著她的後背，給拽了過去，又從另一邊給拽緊了，然後劉青把頭輕輕靠在了葉磊的肩膀上。
葉磊柔聲地問：“你怎麽了？”
“你摟著我行嗎？你讓我哭一會，我想哭。”
“……嗯。”
劉青把頭用力埋進葉磊的臂彎裏，無聲的開始啜泣起來。
葉磊把劉青摟得緊緊的，沒有說話。
回到北京後，劉青突然開始發高燒，連續燒了兩天，血檢細菌感染，菌血症，有輕微的感冒和腸道症狀。
劉青被收治入院。
一個人北漂大齡女青年的痛苦，沒有家人在身邊陪伴，不敢告訴遠方的父母怕他們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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